壹小拾招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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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住进顾家前一天，温慕窈才被顾荆误认为是他的疯狂追求对象。
他不屑一顾把情书甩她脚下并讥讽：“想跟我住同个屋檐下？你不如做梦。”
搬进去后，面对顾荆不友好眼神，温慕窈梨花带雨，对顾父哽咽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搬出去……”
顾父怜悯之心顿起，把顾荆痛骂了一顿。
顾荆视线一转。
温慕窈站在顾父身后，眨动着雾气又无辜的大眼睛，冲他微不可查勾起了唇角。
“……”
-
岭川七中众人皆知校花校草除了开学时的乌龙事便再无过多接触。
一个乖巧文静，一个桀骜不羁，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直到后来学校组织春游，景区广播站突然播报：“岭川七中温慕窈同学，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前往广播站，你的朋友在这里等你。”
班里同学转头看向温慕窈。被叫到的女生像没听到，佁然不动，安静低头做手工。
五分钟后，广播站又重复播报：“岭川七中温——”
这次却被一个极为不耐烦的男声打断：“听到没温慕窈？听到就赶紧过来，阿姨把咱俩校服放反了。”
“……”
众人错愕。
这……这声音不是学校那大神校草顾荆吗？！
-
校服事件过后，顾荆发现那些本将他视为竞争对手的男生们态度倏地大转变，一个二个都去他面前刷存在感。
“……”
一直到毕业之后顾荆才听说，是有人总将皮球踢给他：“要不……你们去问问顾荆的意见？”
被戳破事实的温慕窈心虚靠上墙角，讨好笑：“辛苦您了。”
“辛苦？”顾荆垂眸靠近，灼热气息撩着她耳廓，声音隐约染上笑意。
“那有没补偿啊。”
-
#求你少撩我##你太天真了#
只向对方展现的隐藏属性：戏精女&绿茶男
互演日常/也是甜文：D
第1章求你少撩我 感觉应该会很好掐。
第一章
十月初，正午。
刚降下去的温度又骤然回升，太阳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空气滚烫滞闷。
温慕窈站在便利店门边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摩擦着鞋底。
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她刚买的冰酸奶。水滴在太阳的炙烤下顺着塑料袋滑落，坠在水泥地上又顷刻蒸发。
对面是岭川市中心CBD，高耸入云的大楼和高架桥交织错落，小方块汽车擦着大厦极为缓慢地移动，鸣笛声车轮声此起彼伏，寸土寸金的土地被利用到极致。
紧密到窒息，让人透不过气。
便利店玻璃门被推动，响起“谢谢惠顾”人工提示音。两个男生提着几大袋东西打闹着出来，一个后脑勺扎了个小辫儿，另一个穿着一身蝴蝶花衬衣，打扮骚里骚气的，年龄看起来倒是不大。
温慕窈头都没转，只眼皮动了动，然后懒懒散散往旁边挪动了下脚跟，让出了些位置。
又专注地摩擦起另一只鞋底。
小辫儿顺势往旁边瞟了一眼，愣了愣神，边走又边扭着脖子往后瞧，“砰”的一声就和花衬衣背上的蝴蝶翅膀来了个热吻。两人都“哎哟”了声，花衬衣一脚踹过来：“你妈的能不能看着点儿——”
“诶诶诶，”小辫儿躲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儿，赶忙用塑料袋撞了撞他，努嘴低声，“你看那儿。”
“干嘛？”花衬衣没好气应声，随意瞥了一眼揶揄他，“想要妹子？没荆哥那小白脸蛋儿——”
“要屁！”小辫儿脸红了一瞬，忍不住跺了下脚。
虽然第一次得知荆哥那狂热追求者居然是这妹子的时候，他牙齿都快酸掉了，因为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承认这妹子确实是仙儿得不要美得不行，跟洋娃娃似的。
也就荆哥能他妈的把持住了。
但是嘛。
“你他妈小点儿声生怕人听不到是不是……”小辫儿吞了吞口水，咬着牙齿含糊提醒，“哎呀你不记得了吗？这是那个妹子啊。”
他把“那个”俩字咬得特重，企图当着人面儿传递暗号。
“哪个？”花衬衣斜他。
“就那个，”小辫儿挤眉弄眼做嘴型，“WMY啊。”
“啊——WMY啊。”花衬衣虚了虚眼睛，意味深长，“那要跟荆哥说一声吗？”
“嘶……不用了吧。荆哥今儿心情本来就挺躁的，咱就别往枪口撞了。”小辫儿挠了挠头，纠结半秒后索性直接转移话题了，“荆哥要的水你是不是忘买了？”
花衬衣一拍大腿：“操，忘了！”两人推攘着又转身进了便利店。
对于这种陌生人的目光和议论温慕窈简直不要太熟悉，她甚至都替人担心自己听到人谈话内容了。
真挺尴尬的。
因为一般这种情况的下片刻，就会有个人被推到她身边来，扭扭捏捏地要跟她交换个二维码。
怎么说呢，次数多了确实挺烦的，毕竟老撒谎说自己没社交账号吧，她也挺怕遭雷劈的。所以刚那两只花孔雀叽叽喳喳嗡嗡叨叨一阵儿完了之后又进了便利店，她倒还真算松了口气。
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磨时间，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温慕窈不急不忙地把塑料袋换到左手，右手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宋毓】：五分钟之内回来。顾叔叔已经到了。
温慕窈面上没什么情绪，微垂着头看手机。盯着两个句号看了两秒后，她眨了下眼，把塑料袋挂到手弯上，打字回复。
【My】：好的，妈妈。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路不太熟，才刚到便利店门口。】
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但前半句可信度还是不算低，毕竟温慕窈确实是半月前才到岭川市的。
回话间，刚那两只花孔雀已经又出了便利店，走远了。
温慕窈舔了舔干涩的唇，低头看了眼手里已近乎温热的酸奶。没什么犹豫，她把塑料袋直接抛进一旁垃圾桶，又转身进便利店重新买了几瓶。
然后一秒不差的，在五分钟的档口，她推开了对面大厦七层西餐厅的门。
-
温慕窈把塑料袋挂在手腕上，双手插在衣兜里，眼皮恹恹搭着，慢悠悠地跟在服务员后面，往最里面的包厢走。
快要到时，包厢木门从里面打开，一双低跟皮鞋出现在她视野。
视线向上移，是一套妥帖修身的女士黑色西服。
宋毓今天并没有特意打扮，还是工作日那个一丝不苟的宋律派头。短发利落夹在双耳后，黑框眼镜严丝合缝架在鼻梁上，稍稍压制住眼尾的冰冷。从温慕窈有记忆以来，这个女人身上就从未出现过什么鲜艳的颜色。
一贯的黑白灰，压制，低沉，也理性。
宋毓从手机上抬头看过来，眉间微蹙，语气却责怪意味不显，仿佛只是询问：“怎么这么慢？”
温慕窈视线坦荡地看过去，眨了下眼：“啊。”
迟疑了半秒，她突然大喘了两口气，试图展现自己急忙跑回来的诚意，将塑料袋提至眼前：“这牌子酸奶实在是太难找了。”
谁叫咱们宋律连喝个酸奶都如此严谨，只要D家的呢？
伪装来得迟缓，演技也似是故意拙劣，还好宋毓也懒得和她计较。
她没等温慕窈，径直转身进包厢，只轻飘飘扔下一句：“进来。”
温慕窈无所谓咂咂嘴，把塑料袋递给旁边的服务员，跟着宋毓进了包厢。
-
“小窈，新学校还能适应吗？”说话的是凌达集团董事长顾恒洲。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坐在圆桌上位，嘴角带着淡笑，称呼很是亲昵。这位顾总人至中年身型也依然保持得很好，五官端正，丝毫见不到地中海与大肚腩的趋势，能看出年轻时也应该算是个蓝颜祸水预备役。
今天算是温慕窈和顾恒洲吃的第五次饭了。
宋毓没明说，但温慕窈大概也懂。不出意外，这位性格看起来相当柔和、和宋毓完全互补的顾总，应该会成为她的继父。
三个半月前，温慕窈中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记得那天同样也是一个正午。
宋毓和温启平分坐餐桌两旁，将离婚协议书摊在温慕窈面前，并极为平静地告知她两人打算结束这段丧偶式的婚姻关系。
温慕窈其实觉得没什么意外，从她懂事起就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
宋毓和温启平年轻时是遵循父母之命在一起的。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对什么都很淡，对什么都很理性，对什么都在权衡利弊，好似没有什么能激起他们的热情。
就算是十多年的婚姻关系也没能拉近他俩的距离。
两人全程都淡漠至极，从财产分割一路聊到温慕窈的未来抚养以及教育问题，有商有量，毫无争执，用词和谐，神态也没有丝毫扭曲，甚至唇边还偶尔会挂上一丝客套又轻松的笑意。
这场景让温慕窈确信两人只是在进行一场甲乙双方都非常愉快的商谈。
谈到最后的结果是，按照两人的工作强度与时间安排，温慕窈的高中三年归宋毓负责，大学四年归温启平负责。然后半个月前，宋毓带着温慕窈从南桥市搬到了岭川市，并托了关系把她送进了岭川七中。
并不和其他离婚夫妻一样，温慕窈的这对父母没有互相推脱对她的抚养责任，相反，还都在主动承担。
虽然，是将她和所有的工作以及生活计划归为一类来，严谨到近乎冷漠地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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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窈。”宋毓视线转过来，点了点桌子，示意温慕窈回话。
“啊，”温慕窈坐直身子，神情变得乖巧，“谢谢顾叔叔关心，能适应的。”
“嗯，”顾恒洲点点头，招手示意服务员走菜后接着道，“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高二一班找哥哥，你知道哪个是哥哥吧？”他又看向宋毓，“有跟小窈说过吗？”
宋毓放下刀叉，折纸擦嘴点头，“说过的。”她转头看了眼周围，有些奇怪，“诶，不过今天你儿子怎么没来？不是说好让俩小孩见一面吗？”
温慕窈：“？”她咬着酸奶吸管看了眼宋毓。
——啊，想起来了。
就那个这半月以来，应酬比他当董事长的爹还多、行程比许贺添还满、腾不出哪怕一秒钟露个面的、尊贵的顾家大少爷？
温慕窈垂眸，面无表情地把刀尖儿戳到鹅肝里。
人大少爷这“哪来的野鸡野狗还妄想老子花时间亲自来见你”的意思差点儿就直接镶在鞋底拍到她们娘俩脸上了。
“……”
“那臭小子！”说起这件事，顾恒洲面上浮了些愠怒，“本来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今天一早就跟他那些狐朋狗友飞南桥市玩儿去……”许是忽然意识到言语间有些粗鄙，顾恒洲话头倏地刹住。
憋了下，他端起红酒杯，示意对面二人，“算了，不提他，吃菜。”
-
温慕窈脸差点就要笑僵了时，这顿饭终于要吃完了。
在等经理拿POS机来结账，温慕窈手机震了一下。
【于潇潇】：窈妹，我突然想起你今儿中午是不是在和谐大厦吃饭呢？
于潇潇是她同桌，也算是她转到岭川七中半个月以来唯一能记住名字和脸的人。家里巨有钱的小公主，这栋和谐商城就是她家开的。
温慕窈回得很简洁：【是，怎么？】
【于潇潇】：快上来十层的台球室！有帅哥看！
【My】：……
【My】：没兴趣。
温慕窈回完就收起手机了。
真不是她拿捏身段，主要是于潇潇整个就一花痴女，好几次人脸都没看清楚就拉着她特夸张地说看到帅哥了。
有次还一上去就对着四十多岁地中海只是戴了个帽子的教导主任开始找话题聊刚逃了体育课的事。
“……”温慕窈觉得她这个同桌可能偶尔脑子缺根筋。
顾恒洲在刷卡结账时，宋毓接了个电话。几句话说完后，她开始起身穿外套，转头对温慕窈道：“我有工作，一会儿让顾叔叔送你回去。”
“……”别吧。
要和顾恒洲在一个车里独处至少半小时，温慕窈想想都要窒息了。
对视半秒。
温慕窈低头解锁手机，没看于潇潇刚给她发的新消息，直接给那边回了句“马上上来”，然后再对宋毓晃了晃手机遗憾道：“我朋友约我打台球。”
-
酸奶只喝了两瓶，温慕窈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将剩下的三瓶一起拿上坐电梯上了十楼。
十楼是娱乐区，有台球室、KTV、蹦床、游戏厅等，多是年轻人消费的场所。温慕窈一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便是滚烫的重金属音乐和跳脱扎眼的五彩墙体。
她之前没来过这里，于是随意挑了个方向边走边掏出手机准备给于潇潇发消息。
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持续大概五秒的起哄声，从声音里能听出应该是一群年纪不大的男生。
温慕窈闻声扬头，视线晃了一圈儿确定了声音来源，走廊尽头那个墨绿色的拱形门里。她又眯着眼睛往上看了眼，上面歪歪扭扭地挂了个写着“台球室”三个字的及其敷衍的指示牌。
……也算是找到了。
温慕窈便就没急着给于潇潇发消息，手指转着手机慢悠悠晃了过去。
往那边走了几步，温慕窈才发现这起哄声并不是那一阵儿就完事了，后面跟着的几阵反倒是越发兴奋激动，让温慕窈都忍不住好奇地往那拱形门里面看去寻声音来源。
里面场子挺宽，整齐排列着的有二三十个台球桌，但因为这里消费不算低，因此就算是国庆假期也没满员。正中间靠里的台球桌稀稀拉拉围着有数十个男生，一个比一个穿得还花里胡哨，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海边捡完贝壳回来的。
有几个怀里抱着台球杆互相戳来戳去，有几个坐在桌角勾肩搭背地兴奋抖腿，但视线却几乎都聚集在了最里面的白色投影屏幕上。
“……”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哪位启蒙老师都这么激动。
大屏幕太远，再加上被攒动人头挡住了一大半，温慕窈看不清，她也没啥过多的兴趣。
温慕窈扯了扯嘴角，没再注意那堆人的动静了。
她走到门口往收银台那里看了眼没看到人，于是便靠到了一边墙上，掏手机给于潇潇发消息。于潇潇是这里的小老板，温慕窈之前听她提过一嘴，她节假日没事的时候就跑这边儿坐着，边玩电脑边看帅哥。
【My】：在哪儿呢？没看到啊。
消息刚发出去半秒，那堆人也巧合地爆发出一阵笑闹，零零碎碎地裹挟着些不甚清晰的打趣话语。
“这儿呢！咱荆哥这么惹眼都看不到吗？”
“哪儿呢哪儿呢？哎呀我说妹子别害羞啊，直接过来你花哥给你介绍呗！”
“刘乌龟你搞那么咋咋呼呼我是妹子我都羞得扛火车跑了好吧，荆哥你发个话呗要不……”
“你他妈？我是不是说过再敢叫这个名儿你归哥就让你在岭川混不下去？？？”
……
温慕窈倒是没怎么注意听这群人乱七八糟地吹壳子。
等了半分钟，于潇潇没回她，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开了瓶酸奶边喝边往里走，准备兜一圈儿找找看。
沿着场子绕了半圈，温慕窈刚好走到那群花孔雀的左边两米远处。
她边摸着手机边视线随意往前面带了一带。
……愣住了。
白色屏幕上投影的应该是前台的电脑桌面，平时会用来放音乐或电影，但此刻，这台电脑正在直播放送一段聊天。
就是这俩头像……咋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他妈不就是她和于潇潇吗？
聊天界面最顶上的备注——“温慕窈”三个大字，明晃晃地不加掩饰。
“……”
温慕窈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手里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停，手机正好被掏出来解锁，界面停留在她和于潇潇的聊天界面。
温慕窈唇角慢慢抿直，手指迅速上滑，看了眼二十分钟前两人的历史聊天记录。
【于潇潇】：快上来十层的台球室！有帅哥看！
【My】：……
【My】：没兴趣。
【于潇潇】：顾荆诶！
【于潇潇】：顾荆你都没兴趣？
【My】：马上上来。
“…………”
这他妈都能连上？
温慕窈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只要她不说于潇潇不说，现场谁知道温慕窈是谁？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这份浓重的尴尬，场子另一边就传来于潇潇连喊了她三次名字的声音：“温慕窈温慕窈温慕窈！这里！你终于到了！”
……这重重的一击，让一个人的尴尬变成了一群人的尴尬。
整个台球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但凡没耳聋的人都先看了眼于潇潇，接着又齐刷刷地顺着她疯狂挥手的方向看过来，视线聚焦在温慕窈身上。
“……”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群男生中，离温慕窈最近的坐台球桌角的小辫儿视线上下打量着温慕窈，最后停在她提的塑料袋上，眉头瞬间皱起，和旁人啧啧感叹：“这酸奶挑得不太好啊。”
他身后这位富家大少爷实际还挺接地气的，跟他们这群人吃街边大排档都无所谓。但就是一点，绝对不消费D家的东西。
小辫儿觉得好笑，因为缘由也挺简单的——这是荆哥他爹公司的一长期合作品牌。
不过无所谓，谁让这小迷妹长得好看呢，穿着一身乖巧白色连衣裙就跟蛋糕似的香甜可口。
小辫儿从桌上跳下来，往旁边挪了半步，同时手肘往后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嘻嘻道：“呐，荆哥，就是这位。”他脑子里想着蛋糕，连带着话语都带了丝歧义，“这味道感觉怎么样啊？”
温慕窈这才看到小辫儿身后还有个人。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裤，身量修长瘦削，一只长腿微屈，弓着身子伏在台球桌上，一手弯着撑在台球杆握把，另一手伸直，修长手指把在前节。黑色碎发随意搭在前额，皮肤算不上太白，但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侧脸绝对算得上人群中及其出众，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那类。
眼睫微眯，视线及其认真地聚焦对准着皮头前方的台球。
温慕窈眼睫动了动，就算在这时视线也不免被一抹白吸引了半秒。
男生白T顺着他伸手动作上耸了几寸，又白又嫩的细腰若隐若现。
……感觉应该会很好掐。
倏地“砰”的一声，惩罚性似的将温慕窈思绪拉回。
男生将台球杆往前一顶，台球利落入洞。
男生这才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拿巧粉一下，一下地擦着皮头，靠在台球桌旁，懒懒掀眼皮看过来。
和温慕窈不偏不倚地对视上。
但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好。
空气仿佛静滞。
又是三秒后。
“味道啊。”
男生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拖着尾音道了句，然后又漫不经心地躬下身，将台球杆皮头对准另一颗台球，眯眼对着方向轻笑了声，“挺寡淡。”
第2章求你少撩我 你最好是。
第二章
大屏幕霎时被关掉，所有目光都聚焦到顾荆身上。
顾荆声量放得轻，咬字也没有特别清晰，语气平淡地就像是正在打台球的时候随口啧了声：今儿这台球怎么是方的？
所以刘归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
因为台球不是方的，面前这小姑娘味道也绝对不是属于寡淡那一类。
刘归摸着后脑勺的小辫儿，视线又不自觉往那边打量了两眼温慕窈。
纯色连衣裙，松松垮垮扎在后脑勺的丸子头，白得反光的细腿，黑亮黑亮的眼珠……纯而不自知的模样，太不寡淡才对。
但此刻的温慕窈却没什么功夫去计较这些目光。
她顿了两秒，偏头看过去，眨了眨眼，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说我吗？”
“……”
刘归掩嘴咳嗽了下。
顾荆又打了颗球才起身靠在桌旁，撑在桌角的指节动了动，换了个怠懒站姿：“没说你。”
他半垂了下眼皮，朝温慕窈手弯微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说你手里那玩意儿。”
-
语气其实相当没诚意，温慕窈也没觉得他这话里有几分真。
但既然人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台阶下了，主要是觉得麻烦得很。
温慕窈走到吧台的时候，于潇潇还在跟兼职说着投屏的事儿：“……这也太社死了！怎么电脑投着屏你都不跟我说一声！”
兼职连声抱歉：“不好意思于小姐，我忘记了，下次一定——”
于潇潇眉一拧：“还有下次？”
“行了，也没啥。”温慕窈扯扯她衣袖，不太在意地往后一靠，把塑料袋递给她，“喝吗？”
“哇，D家新品耶！”于潇潇瞬间被吸引注意力，拿了瓶出来，“味道咋样？”
温慕窈视线不动声色往不远处瞟了眼：“很浓郁。”
“……”
于潇潇倒是没听出她潜台词，她提起了刚的饭局：“今儿见到了吗？就你哥。”
听到“你哥”两个字，温慕窈皱了下眉，顿了下才答：“没。”
“还没？！你这都和他爹吃过多少次饭了！在摆什么臭架子呢？”于潇潇翻了个白眼，觉得十分无语，她靠过来温慕窈旁边，看着不远处一堆喧嚣的人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长了张顾荆的脸呢，生怕人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顾、荆？
温慕窈无声咀嚼了下这两个字眼，顺着于潇潇视线看过去。她眯了眯眼，想起刚那小辫儿叫那男生的称呼，好像是……荆哥？
哦，他就是顾荆啊。
很帅吗？
说来温慕窈之前还和顾荆有过一面之缘。
刚转过来没多久时，她被老师派去打扫学校活动室，当时正好校篮球队训练完在旁边更衣室换衣服，喧嚷得很。
温慕窈半蹲着在角落的水龙头洗抹布，洗到一半对面更衣室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一群男生边套衣服边冲出去，嘴里还骂着脏话，很是激动的样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就偏头瞥了一眼，便又转回头了。
大概半分钟后，活动室里重归寂静。
温慕窈视线里出现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
她抬眼看。
顾荆一身黑色球衣，身高腿长，双手插裤兜，肩上随意搭着一条白毛巾。
他掀眼皮看了温慕窈一眼，扯嘴角：“在这干什么。”
温慕窈不认识这人，也不理解对方用意，但还是举起抹布老实答：“打扫卫生。”
顾荆嗤了声，挑眉：“只是打扫卫生？”
温慕窈：“只是打扫卫生。”
“……”
顾荆面上没什么表情，直直盯着她，顿了几秒。
“你最好是。”
不是，温慕窈不太懂。
她不是打扫卫生还能干嘛？难道偷看你换衣服吗？
“……”
温慕窈喝了口酸奶，香甜浓稠奶味在舌尖散开。
她咂咂嘴，回到刚才的话题，非常贴心地帮那位未曾谋面的哥哥解释：“人是和朋友飞去南桥市玩了，可没有故意不见我。”
-
顾荆非要说他说的是小姑娘拿着的那瓶D家酸奶，刘归也勉强能信。
“我就没见过比荆哥还拽的人。”刘归摸了把杨飞花衬衣上的胡蝶，突然感叹道。
杨飞很配合：“怎么说？”
刘归直接当着顾荆面儿掰着手指数起来：“你看啊，一，绝不支持自家品牌；二，无情无义少女心粉碎机；三，最拽的一点！”他食指向下指，使劲一怼，“跟人撒谎说去南桥玩儿就算了吧，还直接到人眼皮子底下晃悠！拽不拽！你就说！拽！不！拽！”
“……”
杨飞非常赞赏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归肩上突然搭上一双手。
顾荆指尖点了点他，把台球杆放到一旁，低头散漫笑了笑：“也还好吧。”
顾恒洲平时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昨儿居然亲自来校门口接顾荆放学。
顾荆拉开后座车门，看到里边儿坐着一打着领带西装革履的男人的时候，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家司机顺便接了个顺风车单子，顺手就关上门转身往回走了。
“……”
刚走了两步，车窗被降下半截。
车里那男人特有逼格，坐车里动都没动，非常和善地喊住他：“顾荆，趁老子打断你腿之前，赶紧上车给老子坐好。”
“……”
至于为什么撒“去南桥市玩儿”这个但凡顾恒洲多问一句、多查一下，就能被戳破的，如此劣质的谎言。
是因为顾荆可以完全笃定，顾恒洲对他的所有事，都不会有一丁点儿兴趣。
“也没有在眼皮子底下吧，”顾荆侧身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垂头擦手，语气吊儿郎当的，“这不在人楼上么。”
刘归：“……”这他妈的有个屁区别！
“刘乌龟我说你也是，”杨飞乜了他一眼，“皇帝都不急你个太监急锤子。”
“你他娘的才是太监！”刘归非常被冒犯到，跳起来一拳头锤过去，“别在你归哥面前胡说八道！”
杨飞见好就收：“错了错了，归哥。”
刘归这才放过他，转回头来的时候正好瞥见刚刚那酸奶小姑娘在他们隔壁桌打台球。
弯着腰伏在台球桌上，白裙稍稍上收在膝盖处，白皙瘦削肩胛骨上搭着松散黑发，身形凹凸有……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视线倏地被一片白色牢牢挡住。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往右边踏了一步，刚好挡住刘归看向温慕窈的视线。但他又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踱了半步，依然低着头擦拭着手指，神情认真且专注。
刘归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头，想再看一眼，顾荆突然把纸团成团，随手甩到了他脸上。
“还打不打球，”顾荆语气莫名带了丝不耐烦，“不行？”
刘归：“？”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刘归马上捞了跟台球杆过来。不过打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瞥了眼顾荆神色……
看来荆哥今儿心情真不是一般的躁。
-
以前温启平教过她几次，温慕窈打台球还算凑合。
她本来想直接走了的，但想着来都来了吧。而且她可不像某些人一样，她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说上来是打台球的就绝不是躲跟顾恒洲单独相处的。
于潇潇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抱着台球杆在桌边晃来晃去，视线却时不时往旁边瞟几眼。选这个桌也是她的意思，在这桌打台球，不论哪个方位，都可以最清楚地看到顾荆。
于潇潇手托脸，一脸幽怨地看着对面正认真打台球的温慕窈：“窈妹，我要是有你这张脸就好了，还愁追不到顾荆吗？”
温慕窈正用皮头对准着台球，闻言微顿半秒。
莫名膈应。
她没说话，抿直唇角，“砰”地一声把台球打入袋。
突然的响声把于潇潇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脯又问：“对了，刚刚顾荆跟你说了啥啊？他好像还笑了，笑起来是不是更帅——”
她倏地刹住车，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视线也收了回来，俯身装作在打台球的样子。
温慕窈：“？”
她小幅度侧了侧头，余光里落入一片白。
顾荆双手抱胸，往这边踱了两步，站姿懒散地靠在她右边一米远处的台球桌边，视线落在他前方台球桌上，眉间轻皱，似乎在思考下一步台球走向。
顿了两秒。
温慕窈突然无声清了清喉咙，慢悠悠直起身看向对面的于潇潇：“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于潇潇直接被按了暂停键，一脸呆滞：“？”
温慕窈神情无辜地道：“哦对，你问顾荆啊。”
于潇潇：“！！！”
温慕窈无视对面疯狂朝她使眼色五官都快失去控制的于潇潇，面不改色地又俯下身，将台球杆对准下一颗台球。
她音量反倒还放大了几分：“长得——”她手里一用力，台球“砰”地又弹射出去。
温慕窈眨了眨眼，这才继续说完：“很是一般吧。”
第3章求你少撩我 尊贵哥哥。
第三章
“……”
于潇潇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像做贼一样拉着温慕窈逃离自家开的台球室。
一直跑到扶梯口，于潇潇才敢停下脚步喘口气。
“不是，”温慕窈不太理解，揉着被拽疼的手腕瞥她，“你跑什么？”
于潇潇依然心有余悸，手有些颤抖地往台球室方向点了点：“你、你知道刚刚谁在你身后吗？”
温慕窈不以为意，扬眉：“顾荆？”
“……”于潇潇沉默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有些被气笑，“……所以你知道他在你身后，你还故意——”
温慕窈手机铃声响起，于潇潇只得暂时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温慕窈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边掏手机，来电人备注，宋毓。
嘴角笑容倏地收拢，温慕窈往旁边走了几步接电话：“妈妈。”
“嗯，”电话那头传来纸张快速翻动的声音，宋大律师似乎很忙，语句冰冷又简洁，“在哪儿？”
温慕窈知道宋毓只是随口一问，但也乖乖答道：“刚出来台球室，现在准备回去了。”
“好，”电话那头转椅拖动，然后高跟鞋哒哒地往人群喧嚣相反方向走，“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温慕窈鞋底摩擦着台阶：“嗯。”
宋毓：“顾叔叔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和哥哥搞好点关系，你懂我意思吧。”
温慕窈眨了下眼：“不懂。”
“……”宋毓默了一瞬，难得的耐心，“你比较听话，所以你主动去联系联系哥哥。约出来见见面、玩玩也是可以的。”
温慕窈：“……”
什么叫“你比较听话，所以你主动……”？
“就这样决定了，”宋毓耐心告罄，没等她回答，抬高了些音量直接道，“顾叔叔把哥哥推给我了，我马上转发给你。”
电话挂断后三秒，屏幕上方立刻弹窗显示宋毓推过来了一个名片。名片后还转过来了一篇推文，题目写着物理竞赛获得金奖什么的。
温慕窈舔了舔唇，没点进去，直接锁屏了手机。
温慕窈走到于潇潇身旁时，她正盯着个方向看些什么，连温慕窈打完电话了都没发现。
温慕窈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看到了哪个帅哥？”
于潇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就这么花痴吗？”
温慕窈满脸写着“你说呢”。
于潇潇视线心虚地飘了飘，但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下：“我刚刚好像是看到学委了，她居然进了台球室，简直惊呆我！”
温慕窈：“法律规定了学委不能打台球？”
于潇潇一脸震惊地又往台球室方向看了看：“吴梦艺诶！那个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拿来学习的学委诶！她居然来打台球了！”她为这位学霸出现在这里的不合理现象找了个理由，“一定是数学题里有台球相关，然后她来研究了！一定是！”
“所以……”温慕窈虚心提出疑问，“吴梦艺是谁？”
“……”于潇潇无言抿抿唇，“就坐在你后面的那个女生。”
“……哦，”温慕窈实在对周围的所有事物都不太关心，再加上吴梦艺实在是存在感太低，“不好意思。”
于潇潇突然觉得能被温慕窈记住也太荣幸了：“你也太坦诚了点。”
“诚实不好吗。”
宋毓又发了来监督温慕窈主动联系那位尊贵哥哥的进程，温慕窈回复了句“回去就加”后，抬头随意搭了句话。
顿了几秒，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道：“撒谎还挺不好的。”
于潇潇突然接道：“所以你真觉得顾荆长得一般？”
话题又莫名其妙转了回去。
温慕窈偏头思忖，拖着尾音“嗯”了声后，眉头倏地敛起。
她转头礼貌地向于潇潇请教道：“他长啥样来着？”
于潇潇：“……”
-
“诶荆哥，那小姑娘呢？刚给你告白被拒了？”刘归听到声响走过来，伸着脑袋往外面看，“我说你也是，这么漂亮一小迷妹你也不考虑考虑，多多少少有点不知好——”
“啧，瞎脑补什么。”顾荆舌头抵了抵脸颊，突然没了打球的兴致。
刘归：“那人跑什么跑？”
“……”
顾荆回想了几秒，刚那小姑娘说啥来着？哦，好像是说他“长得一般”。
那之前那么多次的情书都说什么貌比潘安，把他夸得天花乱坠是……？
顾荆按了下指骨，把台球杆往刘归怀里一塞就往旁边走去，烦躁啧声：“我哪知道。”
他从塑料袋里捞出一瓶矿泉水，仰头直接往喉咙里灌，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杨飞眼神示意了下顾荆，在身后朝刘归做着嘴型：他怎么了？
刘归手指在空中写了三个字母“WMY”，然后摊手耸肩。
这事儿最先还是杨飞发现的。
刘归成绩太烂，家里让他重读高一，因为觉得太丢脸他愣是拖到现在都还没去学校报道，但又在家闲得抠脚，于是有时候也会溜进学校找顾荆杨飞他们打打篮球。
但他没多久就后悔了。想想他风流倜傥十六年，居然能在同一段时间内学业球场双失意！！！
顾荆这人吧，因为生着一张小白脸，就抱着篮球坐篮筐下都能吸引一堆女生视线。然后不知道从哪天起，他们更衣室门缝里每天都会被塞进一封情书，粉粉嫩嫩的颜色，还贴了小红花贴纸。
内容具体写了什么不知道，但信封上的落款都是一个名字缩写：WMY。
有天杨飞有点事提前回更衣室换衣服，正好在更衣室这边窗口远远看到塞了信封的女生跑进了高一教学楼，然后进了十五班的教室。
这不就好查了吗。
刘归好奇得紧，撺掇着杨飞去打听，一问才知道，高一十五班确实有个女生名字首字母是WMY，还是新转来的，叫温慕窈。
一周前，刘归终于有幸在操场上见到了这位小迷妹真面目。
他捂着快酸掉的牙齿远远盯着温慕窈看了好几分钟，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操。”
……
顾荆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扔回塑料袋，拿起放一旁响了不知多少次的手机。
司机胡叔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还有几条未读。
【胡叔】：小荆，顾总说这是你妹妹的，让你加一加。
【胡叔】：[个人名片]
没得到回复，一个小时后：
【胡叔】：小荆，顾总说会让你妹妹来加你，你记得通过一下。
【胡叔】：哦对了，顾总还说，让你这几天在南桥玩完了就赶紧回来岭川，趁着还没开学带着你妹妹在岭川逛逛，毕竟她们才来岭川不久，还不太熟悉这边环境。
顾总说，顾总说，顾总还说……
怎么，这位顾总，您那边儿打个电话发个是要判几年啊，什么都让别人来传话？
顾荆舌尖舔了舔嘴角，本来不想回复的，但又觉得确实没必要为难一个局外人。
他又低头解锁手机，打字回复：【知道了。】
把手机揣回裤兜，顾荆捞起外套直接往外走：“走了。”
刘归跟个傻子似的，还在身后乐呵呵道：“这就对了嘛，快去把你家小迷妹追回来。”
“……”
-
于潇潇晚上有晚宴，一下和谐大厦就被于总司机接走了，温慕窈也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宋毓买的房子还在装修，她们现在暂时住在租的一套公寓里。大概是家具过少的缘故，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房子也莫名显得空空荡荡的。
温慕窈揉了揉胸口，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后才把钥匙挂到玄关的挂钩上，开始慢吞吞地换鞋子。
趿上拖鞋，上楼，进房门，直接把自己摔到床上。
耳边很安静，就连一点点风声都没有。
温慕窈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她没开灯，灰黑色的灯泡不太能聚得了焦。她心里有点堵，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思考点什么，但大脑却怪异的一片空白，只是眼皮越来越重。
她觉得好累。
……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温慕窈坐起身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挂钟上的九点是晚上而不是早上。
有人说下午睡觉醒来会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温慕窈倒没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习惯到麻木了吧。
中午吃得少，晚上又没吃饭，温慕窈胃里一阵一阵的酸水涌上来。
她翻身下床，准备下楼去煮包泡面吃。
路过书房，竟然发现里面灯开着。
温慕窈从门缝往里看了眼，宋毓依然是白天的装扮，正皱眉翻看着手里那一堆厚度垒起来能砸死人的文件。
听说宋大律师最近在帮一个财阀打离婚官司，温慕窈好笑地想，宋毓确实会比较有经验，毕竟自己才刚亲身经历过。
听到门口响声，宋毓起身走出来：“加了吗？”
温慕窈正把泡面料包撕开往锅里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毓推了推黑色镜框：“我问你，加了吗。”
温慕窈手一顿，移开视线，抽了双筷子搅动着泡面：“……还没。”
“……”宋毓没什么表情，盯着她看了几秒，“煮完面立刻加。”
温慕窈垂着眸看着滚水，点了下头。默了片刻，她突然抬头叫住宋毓：“妈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宋毓抬眼。
温慕窈：“你为什么要和顾叔叔在一起？”
宋毓似乎是没想到温慕窈会问这个，她微愣了下才道：“他经济能力不错。”
温慕窈等了几秒：“没有其他的了？”
宋毓这次答得很快：“还能有什么其他的？”
“……”温慕窈再次垂眸点头，“哦。”
“小窈，”宋毓声音轻飘飘的，“不要有什么幻想。”
温慕窈不知道宋毓让她不要有的幻想是什么。
是不要幻想中年人再婚会有爱情，还是不要幻想顾家会是个好的归宿，亦或者是……不要幻想宋毓会为她这个亲生女儿多考虑些什么。
宋毓转身往书房走，刚走几步想起了什么又转身：“怎么还吃宵夜？垃圾食品少吃。”
温慕窈舔了舔唇：“嗯，就是饿——”
然而书房门已经在话音还没落的时候就紧闭了。
-
本来饿得难受，但泡面太腻，导致温慕窈才吃了不到半包就饱了。
她把碗洗了，又觉得身上油腻腻的，干脆洗了个澡，洗漱完后才上楼。
再躺回床上拿起手机的时候，温慕窈才开始琢磨起加那位尊贵哥哥的事。
毕竟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早晚得加的。
对尊贵哥哥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温慕窈选择性忽略了后面那篇推文，直接点开了白天宋毓给她推的名片。
头像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黑色球衣的背影，修长有力的五指抓着颗篮球，逆光，侧脸看不清晰，只觉下颌线很锋利，鼻梁十分高挺。球衣上写着数字30和一个英文单词：Mirror。
名也是Mirror。
温慕窈寥寥看了眼，便点击了添加到通讯录。
然后想了想，她在好友申请处开始面无表情地打字：哥哥好qwq
……温慕窈脚趾已经快抠出一座巴黎城堡了，打完之后就快速点击发送。
回到消息处，发现于潇潇两分钟前给她推了个帖子链接过来，是岭川七中论坛里边儿的。
温慕窈瞅了眼标题：[救命！这个妹子是什么天仙长相？也太纯太乖了吧！在线求！]
她皱了下眉，点进去。
主楼里是一张不知道谁偷拍的温慕窈的照片。
女生站在操场边，穿着校裙，扎着半高的马尾，眼睛亮晶晶的，一双腿又直又细，皮肤白到透明。
【1L】：终于有人说这个漂亮妹妹了！早就注意到了，我还寻思怎么没人提呢。
【3L】：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们高一的，好像是隔壁十五班的，还是新转来的。
【17L】：不是，你们现在已经这么不行了吗？都十七楼了我连妹子叫啥名儿都不知道。
【25L】：……弱弱举手。这是我们班的女生，名字很好听，叫温慕窈（应该可以说吧？）
【41L】：所以二十五楼，好人做到底，号分享一个呗。
【49L】：滚呐，我跟她同班快半个月了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你们他妈的还想要号？
……
跟帖太长，温慕窈随手一滑都滑不到底，还没看几眼，新消息提醒就弹了出来。
尊贵哥哥没通过她的添加好友申请，但是有一句回复。
【Mirror】：？
非常之高冷。
温慕窈：“……”
温慕窈食指青筋一跳，还是耐着性子回复他：【哥哥通过一下啦。是顾叔叔让我来加你的，很开心以后能有个哥哥~】
她觉得这世上真的没人比她更会演。
消息似乎石沉大海。
温慕窈没再继续回复了。尊贵哥哥不愿意加更好，整得好像谁多稀罕他似的。
另一边的于潇潇看了那个帖子正在兴头上，还在跟温慕窈叭叭个没完。
【于潇潇】：笑死了，已经有人愿意出钱买你号了哈哈哈哈。
【于潇潇】：卧槽出价到一百块了！！！你说我要卖吗？！
【My】：……
【My】：你说的是，一个月两万零花钱的你吗？
【于潇潇】：……钱不嫌多嘛。
于潇潇逛完了论坛后又开始幽幽感叹：【今天一看我才发现，美女就是好啊。】
【于潇潇】：窈妹，你说谁能拒绝你的号？
【于潇潇】：谁能？谁能？！没有人！！！
温慕窈还没来得及回复，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尊贵哥哥那边回复了她。
【Mirror】：不必。
“……”
第4章求你少撩我 蛮邪门的。
第四章
和于潇潇的消息一对比起来，讽刺效果是直接拉满。
虽然温慕窈也没多想加他的意思，单纯就是完成个任务罢了。
……但这几个字就是莫名让人怎么看怎么不爽。
尊贵哥哥的尊贵。
行，她配不上。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宋毓又来催进度，这回温慕窈理直气壮了，直接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给她看。本以为宋毓多多少少会有点不高兴，毕竟谁敢这么佛宋大律师的面子？
但令人意外的是，宋毓看上去竟也松了口气。她呷了口冰美式，平静地说：“那就下周搬过去后再当面加吧。”
温慕窈下意识点点头：“嗯……啊？？？”
她给三明治摸酱的动作瞬间被冻住。搬过去？搬哪儿去？？不是吧……
然而下一秒。
宋毓抬眸看过来：“你这几天就把行李收拾好，大件的收假前搬家公司运过去，其他的小件行李我们周末正式搬进去的时候再一起带过去。”
温慕窈：“……”
宋毓补充道：“臣湖一品。”……顾家住的别墅区。
温慕窈突然就觉得嘴里的蓝莓酱没味儿了。她犹豫了几秒，试探地问：“那个，我就不用一起搬过去了吧？我可以住校嘛，周末再回这边住——”
比起被顾家那尊贵的大少爷给赶出来，还不如自己趁早识趣点儿。
“房子我已经退租了。”宋毓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况且臣湖一品离学校和律所都很近，也有阿姨可以帮我照顾你生活起居。”
“……”
“最重要的是，你还可以每天和哥哥一起坐顾家的车上下学，”宋毓起身，把一堆法律条文案件往公文包里收，走到玄关换鞋子后转头总结，“非常方便，没理由不搬不是吗。”
防盗门被关上，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牛奶递到嘴边又放下去，温慕窈抿直唇角坐了会儿，突然“啪”地把刀叉甩回盘子上，起身大步上楼。
似乎几近所有事，宋毓都总是习惯于——“只是通知她一声”。
……
国庆假日的接下来几天，宋毓为案件忙得焦头烂额，几乎都没怎么着过家，中途回来过一次也只是过问了两句温慕窈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很乖地向她展示了下打包好放在杂物间的几个行李箱后，温慕窈淡定地回房间开电脑，继续填写住校申请表。
-
顾荆在酒店度过了国庆七天乐，直到收假前一天晚上才回到臣湖一品。
提着行李箱进门时，陈姨装作在擦鞋柜，侧头低声提醒他道：“顾总在客厅等你俩小时了，脸色挺难看的。”
顾荆随意应了声：“哦。”
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换拖鞋，步调懒懒穿过客厅。
顾恒洲听到声响，将助理打发走，转头沉声喊：“小荆。”
顾荆跟没听到似的，目不斜视从他面前通过，往楼梯的方向走。
顾恒洲抬高了声量：“顾荆！你给我站住！”他“唰”地站起身，跟上顾荆脚步，“那事儿怎么回事？小窈专程来加你你还不同意？你好大的面——”
顾荆步伐倏地停住，转身往回走。
顾恒洲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跟着回身：“顾荆！老子跟你说话呢！”
顾荆停在客厅中央，目光却越过顾恒洲看向他身后的一面光秃秃的白墙。他指了指白墙，皱眉看向一旁的顾恒洲：“挂在这儿的凌式牌匾呢？”
顾恒洲往那边儿瞥了眼：“扔了。”
“扔……”
顾荆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顾荆快速环视了一圈视线范围内的东西。奖杯没了，照片没了，镶在墙上的荣誉证书也没了。
他又加快步伐走回玄关。一旁的杂物间堆放着几大箱打包好还没来得及拆箱的行李，上面都齐刷刷写着“宋毓”两个大字。
“……”
顾荆极为短促地嗤了一声。
“哦，那是你宋阿姨和妹妹的一些行李，她们周末就正式搬过来了。”顾恒洲慢悠悠走过来，停在顾荆身旁，伸手拍他肩膀，“所以有些东西吧，确实不太方便继续放在这儿了。”
侧脸肌肉很明显地鼓了鼓，顾荆微微侧身躲开顾恒洲的手。转头，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讥笑。
“怎么顾总，”少年微抬眉梢，视线直直盯向西装革履的总裁，“您这倒插门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光？”
-
长假过后的返校第一天总是兵荒马乱。
温慕窈来得晚，才刚在座位上坐下，班级里就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默契地往门口看去。
班主任杨天林胳肢窝里夹着一本书，手里端着一个黄不拉几保温杯，挺着啤酒肚晃荡进来，大小跟针似的眼睛装作无意地四处瞥来瞥去，突然朝一个方向定格住：“逮到了逮到了！抄作业哇董鑫，”他笑得很是奸诈，“嘿嘿，把作业拿着去我办公室等我。”
被叫到的男生哀嚎一声，极不情愿地从抽屉里扯过几张皱巴巴的卷子出去了。
窸窸窣窣忍不住的一阵笑声后，杨天林才想起他身后还跟着个人，连忙把保温杯一放，把书卷起来往下面一挥手：“刘归，进来！”。
后脑勺扎着小辫儿的男生拉着个脸，挪着步子进门。
温慕窈本来拉了本书在翻，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顿了两秒，又抬头看过去。
“……”这人是真眼熟。
于潇潇反应比温慕窈快多了，她拽了温慕窈一把，低声道：“我靠，这不是那天台球室……”
温慕窈心里有一阵不好的预感，语气倒是依然淡定：“我发现了。”
于潇潇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那天咱俩聊天记录被投屏那事——”她转头看向温慕窈，嘴唇自动抿紧。
讲台上的杨天林兴致还很昂扬：“这位刘同学本来是你们的学长来着，但是呢因为一些私人原因降了一级，从今天开始就读咱们班了，大家欢迎！”
鼓掌声后，刘归在杨天林的安排下在温慕窈前面落座，和董鑫做同桌。
结果这位小辫儿特自来熟，坐下后转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学妹，你长这么好看根本不用怕的，你指定能拿下荆哥。怎么样，要不要你归哥帮忙？”
温慕窈：“……”
“罪魁祸首”于潇潇立刻帮忙解释：“不是，你们都误会了——”
上课铃声正好响起，英语老师李晶抱着笔记本进门：“诶！窗边那人！给我转过来！都上课了还说话呢。”
-
早上第二节下课后是大课间，周一被放假放掉了，升旗仪式就被挪到了周三这天。
于潇潇在教室鼓捣着她新收到的手链，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扣上手腕的时候广播入场音乐都已经暂停了，因此两人只好加快速度跑着去风雨操场。
温慕窈在前面几步，跑到体育活动室门口时正好在回头看于潇潇，一没注意就和从转角出来的人碰上，肩膀上一瞬间的触觉反馈是对方硬邦邦却瘦削的手臂肌肉。
那人速度慢，倒也没什么大事，温慕窈只听见“啪嗒”一声轻响，似乎是纸张落地的声音。
温慕窈闻声垂头看。是一个封好的粉色封信，信封上似乎还写着几个字和几个字母，不过离得远看不太清晰。
视线稍稍往前一挪，是一双没有花纹且一尘不染的白色球鞋。
温慕窈掀起眸子和对方对视上时，于潇潇也正好从身后赶上。她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巴巴的，又有些无法掩饰的激动：“顾、顾学长好。”
顾荆眼睫狭长，双眼皮褶皱很深，眼尾稍扬，瞳孔很黑，盯着她看的时候总觉得眸子霎时冷了几分。
顿了两秒，温慕窈移开视线，也乖巧地挽唇：“学长好。”
几乎是同一瞬间，头顶斜上方似乎有人从喉咙里嗤了声，因为声音极为轻，温慕窈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敛了敛秀眉，下意识又抬眸望去。
顾荆没应声，视线轻飘飘挪开，俯身捡起粉色信封，侧身绕过两人，往主席台方向走去。
等顾荆走远了些，于潇潇才敢挤着嗓音叫出声，不由自主拍打温慕窈手臂：“救命！怎么会有人穿七中这么丑的校服都这么好看啊啊啊！”
她又伸着脖子朝那抹模糊的背影晃了晃，“对了，听说顾荆竞赛又得奖了，你说他刚拿手上的那是一会儿的演讲稿吗？哈哈哈没想到学长那么酷一人居然用粉色信封诶——”
“还不走吗？”温慕窈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躁意，她拉着于潇潇快步朝操场走去，“咱们已经迟到了。”
……
果然是迟到了。
两人猫着腰从操场后方绕过去，在杨天林一双小眼睛的一路镭射下站到了队伍最后面。
刚站定时，主席台旁两个大音响就传来校长蹩脚的普通话：“……祝贺高二年级的顾荆同学在这次的岭川市物理竞赛中勇夺金奖！”
整个风雨操场瞬间沸腾起来，掌声和尖叫声混杂中，温慕窈眯着眼往主席台看过去。
顾荆朝旁边的教导主任点点头，然后顺着一旁的阶梯上主席台。
他穿着一身蓝白校服，身材修长，比例确是极佳。校服拉链刚好拉到脖子下方几寸的位置，蓝色衣领整齐外折，露出白色T桖圆领。下面校裤裤腿稍短一截，随着上楼抬脚的动作，瘦削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
在全校人的注视下，顾荆信步走向一脸慈祥望着他的校长，双手接过获奖证书，面容平静，波澜不惊。他分别朝校长和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后，没过多停留，又原路返回下了主席台。
温慕窈耳边传来于潇潇的声音：“奇怪，我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获奖感言呢。”
音响里又传来校长的声音，他那骄傲劲儿还没过，趁着气氛好赶忙又说起学生耳朵里都快听起茧子的话：“顾荆同学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我们全校同学学习的榜样……”
校长年过五十，说起点儿话来总是没完没了，有些打算大课间买早餐吃或补觉的同学渐渐开始不满，小声抱怨起来。
趁乱，站在温慕窈前面几个的刘归换了位置过来，他侧头靠近，神秘地低声说：“我刚看到了。”
温慕窈一头雾水：“看到什么？”
刘归：“你俩来晚了，都开始了才进场，”他挤眉弄眼了一阵，“是去……搞那事儿去了吧？”
于潇潇也被吸引了注意，倾头过来：“啥事儿啊？”
刘归右手手背拍左手手心，一脸“你俩反应咋这么慢”的样子：“就、就那事儿啊！搞好了没？”
温慕窈无辜地望向于潇潇，没什么反应。
她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此刻自然更是没觉得刘归说的这神神秘秘的事和自己有关。
于潇潇看了眼刘归交叠的双手，霎时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脸有些红，不自觉摸上自己手腕：“哦你看到了呀……这手链是颜征他硬塞给我的，我没——诶，我手链呢？”
……
于潇潇大小姐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礼物，结果还没捂热乎就掉了。
想了想，应该是刚刚从教室跑过来时太急了，路上甩掉了，于是温慕窈决定和于潇潇分头沿着过来的路线去找。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零零散散几个学生都在往各自教学楼跑。
温慕窈负责靠近操场这边的一条直路。她抿唇弓着腰，沿着学校边缘围墙的一溜花台仔仔细细查看，绕过一个围墙折角时，突然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男声。
这人声音相当之耳熟：“……哎哟荆哥！您这信呐就让我看一眼又怎么了！我可跟你说，你家这小迷妹现在就跟我一个班，就坐我——”
“乌龟你可别烦荆哥了，”有人打断他，“他现在哪儿有心思考虑追他那女生啊，他家里那屁事儿都已经够——”
声音冷不丁停住，杨飞顺着刘归视线往身后转头。
站在两米远处的女生五官生得标志，皮肤白皙嫩滑，扎着半高马尾，一身宽松校服把瘦削身形衬得更为盈盈一握，神情因猝不及防闯入此地而显得有一瞬的局促。
这回的局促倒是真的。
因为温慕窈绕过折墙拐角的那一秒看到的不是人，而是烟，是缭绕在半空中的、呛人的奶白色二手烟。
离她比较近的几个男生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有蹲在花坛边的，有直接席地而坐的，好几个手指上都夹着烟，眼睛盯着她发愣的同时嘴里还不忘徐徐吐着烟气。
……别说，这场景还蛮邪门的。
温慕窈皱了下眉，脚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这才看到围墙最里面还斜斜靠着一人。
男生的校服拉链依然是拉到蜿蜒锁骨下几寸，干净的淡蓝色领口也折得规规矩矩，然而在这淡淡烟雾的氤氲下，这规矩反而是给带着冷感的瞳孔平添了半分欲。
顾荆倒是没抽烟，只是唇齿间懒懒咬着。
他眼皮有些倦怠地半耷拉着，薄唇血色淡红，和洁白的烟支对比分明，手臂搭在一侧，修长手指垂在裤缝旁，有下没下地转着手里的火机。
温慕窈突然有点想笑出声。
刚才升旗仪式上校长怎么说的来着？
哦。
——“顾荆同学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我们全校同学学习的榜样……”
人这话音落了才堪堪不到二十分钟吧？
这全校同学的榜样可真是太行了，她心说。
第5章求你少撩我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第五章
或许是感受到注视，顾荆缓慢掀眼皮看过来。
咬着的烟支微扬了小幅度，男生面色和刚才立于主席台时相差无几，只是眉间微皱了下，似乎是被无端打扰后生了一些躁意。
也就不到两秒时间，刘归从一旁的花坛上跳过来，挡住了温慕窈视线。
他轻咳了声，有些尴尬地把手里的粉色信封往身后藏，没话找话道：“WM……不是，小学妹，你怎么知道荆哥在这儿？”
每个学校都有一个最隐秘、上面检查力度也最弱的地方，市重点岭川七中也不例外。这条路狭窄且偏僻，少有人踏足，角落围墙比较低矮也方便逃脱，他们还给这秘密基地取了个名儿，桃源角。
别说，还挺文艺。
不过，杨飞每次邀请顾荆桃源角一游都没能成功，顾荆抽烟也确实抽得算少。再一个，杨飞心里也门清儿，这位大少爷吧，大概也是不太看得起，他们一群人躲在围墙底下就为了抽口烟，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
今儿不知怎么的，顾荆下了主席台后接了个电话，然后气压瞬间就低了下去。
升旗仪式都还没解散，他就一言不发地跟杨飞一起过来这边了，虽然到底还是没抽，只是靠墙边咬着烟罢了。
就是晚到的刘归，他还以为缘由是这封新到的情书，摸着粉色信封想拆不敢拆，都快好奇死了。
“……”
听了这话，温慕窈实在是有点无语且不理解。
她本来不是个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很多事情都觉得无所谓也懒得解释……但就一个破聊天记录也能误会到这程度？
温慕窈环视了圈在场的人，都挺眼熟。
行吧。
她舔了舔唇，戴着乖巧面具开始解释：“那天在台球室的聊天记录是个意外，我根本不是为了……”她视线不动声色往围墙最里面瞟了眼，“不是为了谁去台球室，同样今天也是为了找东西才到这儿来的。”
旁边有人笑了：“哟，说的跟真的似的。”“确实挺意外的，在哪儿都能给你逮到。”
……
显然不信。
不过爱信不信。
公 举号：秘 桃 基 地
温慕窈懒得再跟他们费时间掰扯了，她想起走到这儿来的正事，于是继续低头搜寻起手链。
这些男生大多粗线条，自然也不懂把控什么分寸，揶揄小学妹到兴头上了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一个二个连视线都直勾勾放温慕窈身上。
“……”
温慕窈是真想当他们面儿挤两滴悲怆的眼泪，反正这哭戏她从小演到大都信手拈来的事儿，但无奈现在时间不太够她发挥，她只能边往围墙里面找，边背着他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正当温慕窈眯着眼分辨草丛里面那点细闪是不是手链时，右边半米远有人倏地“啧”了一声，声量不轻不重。
然后身后的那些揶揄声突的集体熄火，一时间安静得还有些诡异。
温慕窈下意识侧头瞥向声源。
从她站的方向看过去刚好是顾荆好看的侧颜和利落的下颌线。他清隽的眉眼似乎又皱紧了些，眼睑半抬盯向在花坛边蹲成一排的人，瞳孔定住。
手里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从火机变成了手机。应该是有人在不停地给他发信息，屏幕都还来不及熄灭便又亮起。
顾荆视线慢悠悠转回来，和一时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温慕窈对视上。
半饷，他淡扯了下嘴角，挑眉：“不是急着找东西？”
“……”
哦。
温慕窈微愣了下，没答话，转回头，加快速度找起来。
-
顾荆按捺着情绪，低头划开新消息。
顾恒洲发言代理人胡叔还在兢兢业业地给他转达着消息。
【胡叔】：顾总现在去开会了，让我再跟你强调一下。
【胡叔】：宋律她们这周日就搬过来了，没几天了，顾总的意思是你们在一个学校，又是同龄人，交流会比较方便一点。
【胡叔】：对了，记得再问下小窈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喜欢吃的食物，好回去让陈姨准备周末那顿饭。
……
收假前一晚顾荆那句“倒插门”算是直接插到了顾恒洲命门，这位总裁一时间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黑，像在表演川剧变脸似的。
本以为顾恒洲这回应该又要气得至少一个月不会再联系他，没想到第二天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不出所料……为了那对即将搬进臣湖一品的母女。
电话一接通就是命令式的语气，让他去全方位、当面、了解了解那位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恒洲在家开了家海底捞呢，这么周到。
像顾荆这种听话又体贴的哥哥当即就建议：“我觉得还应该再去雇几个人专门喂她吃饭。”
顾恒洲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荆吐出烟支，扔进一旁垃圾桶，开始摁手机回复。
【Mirror】：不认识，让他自己去。
胡叔消息回的倒是很快，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胡叔】：好的，小窈在高一十五班，别走错了。
“……”
-
宋毓行动力很强，说搬就搬，仅仅是几天时间，出租屋就大致回归了她们刚搬来时的模样。
提出住校请求再一次被宋毓果断拒绝后，温慕窈决定先斩后奏。
她第二天就去把填好的住校申请表打印了出来，想着模仿一下宋毓的签字，看能不能在杨天林那里蒙混过关。
到教室的时候还很早，班里只到了一个人。
温慕窈努力回忆了下，这个坐她身后的女生应该是是班里的学委，叫吴梦艺。吴梦艺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聚精会神到温慕窈快走到座位上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抽屉里塞。
温慕窈倒是没怎么过多注意。
她脑子里还想着住校申请表的事，坐下后转头问：“吴梦艺，申请住校的话……除了交签名表还有其他确认程序吗？”
吴梦艺脸有些红得不自然，用手扇了扇风才答道：“我当时办理住校的时候，杨老师还跟我妈妈打了电话的。”
温启平是肯定指望不上的，他和宋毓是和平分手，保不齐转头就会告诉宋毓。
温慕窈有些苦恼：“那可不行啊，一打电话不就完了……”瞥到吴梦艺疑惑的神色，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哦，我家里吧，唉，有人不喜欢我。”
吴梦艺“啊”了声，小心翼翼建议道：“要不……你向杨老师动之以情？”
“……”
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于是下午一放学，温慕窈就拿着住宿申请表找去了杨天林办公室。
-
顾荆根本不存在走不走错的问题，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去问那个所谓的妹妹什么忌口，也不知道顾恒洲为什么对，要让他俩搞好关系，这件事如此执着。
眼不见心不烦，这两天顾荆把手机全天都锁在篮球队休息室的柜子里后，耳根终于清净多了。
岭川七中的晚自习是只有住读生上，走读生可自由选择是否留下上自习，因此校篮球队的训练时间就定在了每周二和周四的晚上。
校篮球队队长现在还是高三的彭皓，一般要等到下学期才换届。看着人差不多到齐了，彭皓开始组织大家带球跑圈。
杨飞拿了颗球抛给顾荆，看了一圈：“诶？乌龟怎么还没到？这家伙必不会是在学习吧？”
“还真是，”有高一的笑着回答，“我刚路过十五班，他们物理课好像拖堂了。”
才刚说完，刘归就从门口跑进来，手撑膝盖气喘吁吁抱怨：“气死我了，一道贼几把难的物理竞赛题，老杨非要等有人做出来才下课，这他妈还不如直接跟我说一辈子都上物理课得了。”
杨飞边跑边回头搭话：“所以有人做出来了吗？”
“肯定啊，”刘归把篮球使劲一拍发泄，“不然老杨那轴的不行的人怎么可能给放？”
杨飞哇了声，赞扬道：“男生女生啊？还挺厉害。”
“啊对！”刘归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你猜猜看是谁做出来的？”
杨飞正打算说，刘归又兴致勃勃转过身，面对着顾荆倒着跑，“你猜！荆哥，你猜猜看。”
顾荆漫不经心地换着手运球，懒懒掀起眼皮睨他，没说话。
“……”刘归倒也不尴尬，笑嘻嘻给自己台阶下，“对咯！就是您家那小迷妹！”
顾荆没怎么理会他，刘归又转回来跟杨飞说：“那小学妹啊，是真厉害！就思考了大概五分钟吧，那一上台拿着粉笔就唰唰唰地写，半个黑板写完都不带停的！”
杨飞：“哇！”
观众反应很给力，刘归说得更尽兴了：“……那咱老杨才是最欣慰的啊！他就挺着他那肚皮在讲台上，”他换了个低沉的声调，“好啊，好啊，温慕窈同学巾帼不让须眉，以后咱们物理界后继有人——”
“等下。”身后篮球砸地砰砰声倏地停了下来，一直不屑于接话的人冷不防插了句话，“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归也停下来，有些发愣：“杨天林啊。”
“谁他妈问你杨……”顾荆无言地咂了咂嘴，顿了几秒，“就，WMY。”
刘归和杨飞对视了一眼，转着调子“哦”了一声，暧昧语气凑近：“怎么，咱们荆哥心动类型是学霸啊原来。”
“滚啊，”顾荆把篮球砸向刘归，舌尖抵了抵嘴角，“说不说到底。”
“说，当然说，”刘归特别贴心地摸出手机打字给他，“喏，WMY，温慕窈，温和的温，羡慕的慕，窈窕的窈。”
“……”
顾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忆什么。几秒后，他突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嘴里爆了句粗口，然后跟杨飞说，“我有点事儿耽误一会儿，帮我给彭队说声。”
说完就往训练场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了句：“乌龟，你是高一十五班的没错吧？”
刘归摸不着头脑：“啊。”
顾荆舔唇点了点头，往外走的步伐明显又快了一些。
-
顾荆去篮球队休息室的柜子里翻出了手机，无视诸多未读消息，直接给胡叔拨了个电话过去。
拨通后，他言简意赅：“胡叔，麻烦把宋阿姨女儿全名给我发一下，。”
之前胡叔和顾恒洲也不是没提过温慕窈名字，但顾荆觉得烦，在他们念经时耳朵基本上是关闭状态。
在刘归国庆收假来上学了后，这个名字才被人在耳边频频提起，然后一直到刚才刘归又说了几次这个名字后，顾荆才突的和升旗仪式那天早上胡叔给他发的里，“高一十五班”和“小窈”两个元素联系起来。
胡叔动作很迅速，几乎是挂断电话同一时刻就给他发过来了。
【胡叔】：温慕窈。
【胡叔】：怎么了，小荆？她没认出来你吗？
【胡叔】：不应该啊，宋律说跟她提过你很多次了。而且你前段时间竞赛获奖的新闻宋律也转给她了，上面有你照片不是吗？
“……”
所以。
明知道他是顾恒洲的儿子、她未来的继兄。
还一边以妹妹的身份，给他发好友申请，并说什么“很开心有个哥哥”；
一边又隐秘地，给他写落款只用名字首字母代替的各种信件、小心至极地，跟踪、窥探、全方位监视他的生活。
顾荆手撑上柜子门，修长指尖缓慢敲击了几下柜门。
似乎一切不合理都抽丝剥茧般清晰了起来。
他短促冷笑了两声。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第6章求你少撩我 忘记您尊名了。
第六章
手机被“砰”的一声甩回柜子里，顾荆把锁扣上，随手扯了件挂在一旁的外套，边穿边快速往外走。
休息室门口碰见跑过来找他的刘归：“荆哥，彭队问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我们要开始训——”
“你们班是只有一个叫温慕窈的吧。”
顾荆脚步丝毫没减速的迹象，侧着身子绕过他，视线瞥了他一眼。
刘归懵逼了下：“不然呢。”
他当然等不到顾荆的回复。因为这人腿长步伐大，转瞬间背影就即将走到走廊尽头，绕过楼梯拐角了。
“温慕窈……”
刘归嗫嚅了下这几个字，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语速很快地冲着前方大喊：“荆哥！去老杨办公室找！刚下课我看见她好像拿着什么单子……”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那位大少爷连个影儿都见不着了。
刘归挠了挠后脑勺，叹口气感叹：“平时看起来bking得一匹的人，追起女生来……原来也这么猴急。”
-
顾荆下楼后就直奔高一教学楼。
不是要让他去当面了解了解那位妹妹吗？可以，他倒要看看，顾恒洲口中那个听话又乖巧的小白兔，会如何解释这一切“人为巧合”。
刘归最后扯着嗓子喊的那句他有听见，于是他上了四楼就直接右转。
现在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了，住读生基本都坐进教室开始上自习，该离校的走读生也走得差不多了，走廊上空空荡荡，没什么人。
顾荆刚转过楼梯口，一抬眼就看见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门口站着个人。
女生侧面对着他，身材很薄，皮肤白得透明，头发软软搭在肩膀上，头微低着，视线垂在手里的纸张上。
顾荆虚了虚眼睛，回忆了两秒。很好，和昨天桃源角那位对上号了。
顾荆薄唇抿紧慢慢拉成一条直线，抬脚往那头走。
走到一半时，“咔嚓”一声响动，办公室门被人从里打开，女生进门，紧接着一个头顶锃亮的地中海走了出来。地中海本来还一脸忧愁的模样，在抬头看见顾荆后眼睛立刻变得和头顶一般亮了起来。
地中海是学校教导主任孙韬，最近正在为他侄女工作那事发愁。
孙韬连忙捯饬着小短腿跑过来，拦住顾荆：“顾同学，好巧啊，我正想去找你呢。”他的语气放进了十分的尊敬，顾荆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到底谁是老师。
收回视线，顾荆皱了皱眉：“孙主任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孙韬视线躲闪，双手交握揉搓，“但也确实有一件事。”
顾荆：“我不去演讲。”
“嗐，看你说的，哪是这事儿啊，”孙韬左右看了眼，把他往角落拽，压低声音问，“这不那啥，最近听说顾总续弦了？”
顾荆：“……”
顾荆：“还没有。”
“明白明白，不急，”孙韬说，“孙老师也没什么可表示的，这不，就给顾总买了点茶具茶叶当贺礼，顾同学帮忙带回去——”
“孙主任，”顾荆舔了舔唇，睨他，“您有话可以直说。”
“……”
“嗨呀！”孙韬尴尬大笑了两声，摸了好一会儿光秃秃的发际线，才凑过来小声道，“那……麻烦顾同学回家的时候，如果有空的话哈，帮老师问问顾总，我侄女那工作的事儿吧，解决得怎么样了？”
……
顾荆跟着孙韬进办公室拿礼盒。
孙韬撅着屁股登子在脚架下翻找着，顾荆掀眼皮往里看了眼。
办公室只有杨天林一个人在，他的位置在最里面挨着空调的地方，女生站在杨天林办公桌前，背对着顾荆。
环境安静，女生有些委屈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声线很是软糯。
“……对的，哥哥现在不愿意加，和我们吃饭也都不来，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大概是真的，对我的存在很有意见吧。”
“我其实能理解哥哥，谁家里突然凭空多了一个妹妹，都不会太开心的吧。”
“我妈妈还不知道我的打算，我现在也不想让她知道。她知道的话……应该会很难过吧。”
“我没关系的杨老师，我准备先办理了手续，之后整理好了再自己去沟通。这样，我自己的心情也会稍微好受一点……”
……
顾荆：“……”
顾荆：“？”
就凭借着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最后告状还告到班主任那里去了？
-
温慕窈小心翼翼地将住宿申请表递给了杨天林，然后吸了下鼻子，垂着脑袋小声地说：“谢谢杨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转身，无声舒出口长气，有些朦胧的视线缓缓变得清晰，向下瘪着的嘴角也微不可查扬了扬。
身后人的叹气声还在继续，刚才杨天林用同情又心疼的眼神望着她说：“我会帮你向领导那边说明一下特殊情况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这种事，唉，哪能怪得了你们孩子啊……”
简直让温慕窈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虽然她眼里本来就噙着泪水。
但是讲老实话，除了那些对她自己心情的阐述语句，其余的话又有哪一句是假的了？
加了吗？没有。
吃饭来了吗？没有。
主动示好了吗？更没有。
想到这儿，温慕窈内心里，那本就细微的一小丝愧疚感，都瞬间消失殆尽。
她住学校，那位尊贵哥哥住臣湖一品，二人就当从来没建立过什么可笑的兄妹关系，这不挺好？
温慕窈心想，她作为惨兮兮、即将无家可归的妹妹，已经足够谦让了吧。
-
在往办公室门口走的短短几秒，温慕窈心绪突的轻松了不少，甚至连孙韬的地中海发型都觉得十分顺眼。
感受到视线，她赶紧低下头，努力抿直唇角。幸好孙韬貌似心情也很高扬，正哼着歌收拾着办公桌下的东西，没怎么过多注意。
温慕窈把为了营造楚楚可怜氛围而散下的头发重新扎起来，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教室收拾东西。
背好了书包，温慕窈出教室左转，从楼梯下楼。
刚拐过三楼楼道口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墨绿色礼盒，然后就是一道靠在墙边的颀长身影，站姿很是怠懒。
顾荆今天穿的是白色的篮球服，上身套着件黑色运动外套，拉链拉了一半，隐隐约约露出球衣上的“M”字母。球裤宽松，长度到膝盖，小腿肌肉紧实修长。
温慕窈在看到他的那瞬间脑仁倏地紧了一下。
“……”
这他妈怎么又碰到了……但是这回总不能说是她故意偶遇的吧？拜托，这可是高一教学楼诶。
温慕窈脚步只微缓了片刻，便又淡定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面不改色地继续下楼。
“等下。”
男声音量放得很轻，却也足够对方听见。声线清冽，尾音又含了半分哑。
温慕窈无意识朝声源稍稍侧了侧头。
余光里，男生慢条斯理掀起眼皮，头偏过小弧度，视线直勾勾盯向她。
温慕窈没回答，也没放慢脚步，继续信步下楼。
“你听见了。”
身后那人声量稍抬，语气笃定。
“……”
温慕窈抿了抿唇，转身的时候面色已经变得乖巧：“学长好。”
“学、长？”顾荆拖着尾音重复了声。
男生直起了身子，往这边踱了几步，双手插衣兜，在温慕窈上面五个台阶的地方站定，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睨她。
两秒后，顾荆淡扯了下唇角，慢悠悠喊了她名字：“温慕窈。”
他轻嗤了声：“你不认识我？”
温慕窈：“……”
温慕窈：“？”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前后辈阶级规矩大过天，问个好都必须得连名带姓才行？
温慕窈不太理解，但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过多掰扯。
她顿了顿，放在衣兜里的手指抓紧了些，认真点了下头：“认识的。”
顾荆眉尾轻扬。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突然一脸无辜的神情望过去：“但我，忘记您尊名了。”
“……”
“真是不好意思了学长。”
“……”
-
国庆节调休的原因，这周周六也需要来学校，但班里倒是没一句怨言，因为这天是岭川七中的特色节日——社团日，换句话来说就是，今天不用上课。
社团日每年一次，学校里各个社团组织会在这一天集中于学校大礼堂，搭建各自的帐篷，开展各种互动游戏，同时吸收新鲜血液。岭川七中一直以全面发展学生为宣传口号，因此学校直接在培养计划里规定了，每个学生每年都得参加至少一个社团。
于潇潇初中就是岭川七中的，对社团日活动也很熟悉，老早就开始计划着今年要加入哪个社团了。
到了今天她更是郑重其事，一大早就把她之前给各个社团做的详细信息表打印了出来，支着脑袋在座位上做最后的纠结：“窈妹，你说，我是加舞蹈社呢，还是歌唱社呢，还是篮球社——”
“等等，”温慕窈把课本一合，提出疑问，“舞蹈社和歌唱社就算了，你……会打篮球？”
“……”于潇潇羞涩一笑，神秘地朝温慕窈招手，“你不知道，篮球社竞争可激烈了，因为校篮球队的人肯定都要加。”
温慕窈缓缓皱眉：“……”
果然，于潇潇下一句话就是：“比如顾——”
“哇！”温慕窈瞳孔扩张了瞬，十分诚恳的神情，“潇潇，谢谢你。”
“不谢不谢！”于潇潇连忙摆了摆手，又凑近八卦道，“不过你还说顾荆不帅，你这不是——”
“感谢排雷，”温慕窈将书垒好利落收进抽屉，干脆起身往外走，“我绝对不加篮球社。”
“……”
于潇潇也连忙起身追上去：“那你有什么想加的社团吗？”她拍拍胸脯，胸有成竹道，“问我，我社团小灵通。”
温慕窈沉吟一阵：“哪个社团……”
于潇潇期待的眼神：“嗯嗯嗯！”
温慕窈：“……最清闲？”
“……”
所以温慕窈决定加入戏剧社。
倒不是因为她戏精的本质，主要是对于广大高中生来说，戏剧表演确实难度有些大了，一没表演好就会显得格外抓马。再加上学校给每个社团拨的经费有限，而戏剧社里就算是一场小表演也需要涉及到非常多的支出。
因此久而久之，口口相传，戏剧社就变得潦倒起来。
再加上温慕窈又听说戏剧社大概下学期就要关社了，一时间兴趣更浓了。
“……”
-
步行二十分钟，两人总算到了学校大礼堂。
礼堂偌大，却似乎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流量，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温慕窈才刚进去没几分钟就和于潇潇走散了。
幸好今天学校特许学生带手机来拍照和加社团联系方式，温慕窈掏出手机给于潇潇打电话。
彩铃没响几声就被接起，于潇潇那头环境也格外嘈杂：“我在篮球社填申请表这里！你进来右拐，蓝色帐篷！”
温慕窈：“那我在门口这边等——”
“窈妹你别说了赶紧过来，我好不容易帮你抢了个填申请表的座位，”于潇潇扯着嗓子喊，“人太多啦——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
没办法，温慕窈只得先过去。
每个社团都有一张专属的填写申请表的一张长达十米的桌子，两边都摆着独凳。一般每个坐这儿填写申请表的人，对面都会坐一个其社团前辈成员进行指导填写，并介绍本社团各种相关信息及活动。
于潇潇果然说得没错，篮球社的桌子只剩一个空座了，还被于潇潇一条腿搭在上面霸占着。空座后面还排着一溜正皱着眉抱怨的人。
温慕窈：“……”
算了。
她打算先做做样子随意填几个空，等于潇潇一填完就溜。
温慕窈对面的指导人员不知怎么的，现在不在座位上。
她落座后，于潇潇对面的男生指了指座位，给她解释道：“你先填基本信息，他有点事，马上就过来。”
温慕窈点头。
然后慢吞吞拿起笔，又一笔一划、以极慢的速度往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于潇潇对面的人介绍的很是热情：“我叫彭皓，是现任校篮球队队长。没错，我是高三的，下学期就退了……”
温慕窈百无聊赖，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正当她佯装思考时，彭皓忽的朝右边抬头说了句：“来了？”
顾荆朝他点点头，准备落座时视线落在对面的女生身上，倏地微愣了下。但也就半秒，他眯了眯眼睫，慢条斯理拉开独凳，长腿一跨，坐下。
温慕窈视野对面落入黑色人影的同时，身后也传来一些压抑不住激动的窃窃私语，旁边的于潇潇身体也明显僵硬了起来。
她随意抬头瞥了眼，冷不丁和顾荆对视上。
“……”
这他妈、什么、孽缘？
也就于潇潇喊了声“顾学长好”，温慕窈和顾荆谁都没先说话，双双沉默在座位上。
温慕窈不知道对面神情，视线里只有对方放在她申请表表头旁几厘米处的手，五指修长，指甲边缘被裁剪得干净整洁。
彭皓倒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啥事，指导了于潇潇填写一个空后，他侧头问顾荆：“对了，你不是说你中午有事儿？要不你现在先走，我让杨飞马上过来这边。”
温慕窈正垂着头，在表格性别一栏里认真地写着“女”字，耳朵却不自觉尖起来，注意顾荆的回答。
几秒后。
“那哪能现在走啊，”顾荆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轻点了两下桌面。他声音里染了几分笑意，却丝毫不觉得有友好的成分在，“要是学妹……认为我对她有意见怎么办。”
第7章求你少撩我 你不如做梦。
第七章
“……”
这帽子扣的……温慕窈头顶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按压了下眉心，温慕窈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极为细微的，顾荆眉梢朝她扬了扬，整个人的动作都透露着几个大字——“我真他妈善良”。
温慕窈倒是完全没将顾荆这句话，和她昨天在杨天林办公室说的某一句话联系起来。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这位bking学长应该是觉得昨天那事儿让他丢面子了。
——我纡尊降贵主动和你打招呼，你居然敢连我名字都不记得？
……
“有意见？”
彭皓惊诧的眼神投过来，“你啥……”你啥时候开始顾忌起女孩子的感受了？不过彭皓还是给顾荆留了点面子，没说出口。
于潇潇是个急性子，见温慕窈没什么反应，立刻拖着板凳往左边移了移：“怎么会呢顾学长，您有事儿就先去忙，我们填这表也不急的。”
于潇潇手在桌下扯了扯温慕窈衣角，眼神示意：“是吧窈妹。”
“……”温慕窈悄无声息把衣角拽回来，“……嗯。”
彭皓回身拿了两瓶水，递给顾荆一瓶道：“你不是中午要去市中心吃饭？”
顾荆接过水，拧瓶盖的动作懒洋洋的，仰头喝了口才颔首。
彭皓就是个事儿妈：“早点出发吧你，说不定人全都到了，就等你了。”
“这倒不会。”顾荆侧过大拇指，抹了把嘴角水渍。
彭皓：“？”
顾荆视线慢慢悠悠略过面前的女生：“还有人没去呢，不急。”
“行，”彭皓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安排道，“那你给这个小学妹介绍完再走吧。”
顾荆坐直了些身子，视线转回来，指腹磨砂着矿泉水瓶：“问吧。”
“……”落入温慕窈耳朵里，自动解读为：你问吧，我勉强大发慈悲告诉你。
于潇潇刚好填完申请表交给了彭皓，转眼一看，温慕窈白花花表格上填来填去也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温慕窈应该是真的对篮球社不感兴趣。
有点愧疚，于潇潇想了个台阶下。她对顾荆讪笑了下：“要不这样吧学长，刚刚彭学长都跟我说清楚了，我跟她介绍就行了。一会儿我们到别处把表填完再交过来，就不麻烦您了。”
顾荆当然没什么意见：“随意。”他抓了把头发准备起身。
“潇潇，”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慕窈突然抱歉地笑笑，“那个……我还是想请学长亲自给我介绍一下，可以吗？”
于潇潇一愣：“哦，我当然可以啊。”
温慕窈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顾荆。
顾荆舌尖抵了下脸颊，掀眼皮狐疑打量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重新坐下了。
温慕窈舔了舔唇，拿着宣传单开始问问题，神情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蛮感兴趣的。
而顾荆，虽然每个问题倒也会回答，但惜字如金得要命。
“每周会组织训练吗？”
“一周两次。”
“训练内容一般是什么？”
“打篮球。”
“例会呢，要开吗？”
“半月一次。”
……
丝毫不介意对面态度敷衍，温慕窈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通。
最后，她抿了抿唇，把申请表对折起来：“学长，听了您的介绍后……”女生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突然不是很想加了。”
“……”
“谢谢，麻烦您了。”
“……”
-
从篮球社帐篷挤出来之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温慕窈正想找找戏剧社的帐篷在哪儿，宋毓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她车已经开到岭川七中门口了，让她快点出来。
啊……她差点就忘了，中午要跟着宋毓去凌达集团旁边吃饭来着。
温慕窈揉了揉太阳穴，跟于潇潇说了声，又磨磨蹭蹭回教室放了些东西，之后才慢吞吞出去了学校门口。
开门上车的时候，宋毓正在打电话，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好的，我知道了，嗯好的，谢谢您。”
挂断电话，宋毓把手机扔到扶手箱里：“我等了你二十分钟。”
温慕窈拉安全带的手顿了下：“哦，礼堂离校门口有点远。”
空气凝滞。
宋毓看了眼窗外，突然说：“你不想跟顾叔叔他们吃饭？”
宋毓这种语气温慕窈太熟悉了，大概是小时候每次听到身体都会不自觉战栗，因此一直到现在也有一些残留的后遗症。
温慕窈抠了下指尖，下意识接道：“……真的只是距离有点——”
“温慕窈。”宋毓叫了她的名字，胸口很重地起伏了下，“说实话。”
“……”温慕窈低了下头，“我不太想去。”
又是沉默。
片刻后，宋毓打火开车上路，在等红灯时，她突然说：“刚刚你们杨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温慕窈手指蜷缩了下，身体瞬间僵硬：“啊……杨、杨老师说什么了。”
宋毓：“他说你想住校。”
“……”果不其然。虽然已经预料到，温慕窈心里还是猛得沉了一沉。
“他说对方儿子对你不友好，你这段时间很不开心，我们大人没有疏通好关系……”宋毓打了转向灯，车辆起步。顿了几秒，她抬了抬镜框，问，“为什么这些话你一句都没跟我提过？”
“……”温慕窈低着头，没有接话。
良久，宋毓才缓缓道：“温慕窈，我才是你妈，我才是你最亲的人。我不希望任何、哪怕一件有关于你的事情，我竟是从外人口中得知。”
……
中午吃饭的地方就在凌达集团对面的一家中餐厅，但顾恒洲还在开会，要晚点到，于是宋毓就将车停进了凌达集团地下停车场，带着温慕窈先行去了吃饭的地方。
顾恒洲秘书已经事先订好了位置，在最里面的包厢。这个包厢很大，大到可以将它称呼为三室一厅的程度。推门进来是客厅，有大沙发和电视机，右边有个小房间可供顾客暂时休息，左边是餐厅，摆放着吃饭的大圆桌。
服务员把两人领到位置就关门退出去了。
两人走进餐厅，宋毓坐在圆桌旁，打开菜单：“想吃点什么。”
温慕窈哪能有胃口：“我都可以。”
宋毓抬头看了她须臾，索性关掉菜单，坐到她旁边：“小窈，妈妈知道你不开心。但是妈妈告诉你，等你进了社会你就会发现，你自己的心情……简直是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
“我记得你之前问过妈妈，为什么要跟顾叔叔在一起。”宋毓双手抱臂往后靠，扬了扬下巴，“这个包厢，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定到的；你那岭川七中的省外插班名额，是有关系也不一定能拿到的；我最近那个财阀大案子，也是你顾叔叔帮忙牵线的。”
“这些都是原因。况且退一万步讲，”宋毓丝毫不掩饰人性中赤/裸裸的贪婪，“就算将来我和你顾叔叔离婚了，我们俩能分到的财产，也是我们这种阶层的人几百辈子也无法企及的。”
“……”
温慕窈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觉得宋毓这话简直荒谬极了，但同时也万分错愕地发现，她居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宋毓转回头，轻松地笑了下：“当然，你顾叔叔对我也挺好——”
“啪——”
中间客厅正对着的大木门倏地发出一道很重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拉门。
宋毓以为有人到了，于是从饭厅出来准备迎接，但却发现只有木门在缓缓合拢，并没有人进来。
温慕窈也站起来问：“顾叔叔和哥哥到了吗？”
“没有，”宋毓奇怪地坐回来，“可能是服务员在走菜吧。”
温慕窈：“哦。”
……
顾恒洲是十二点过一刻开完会的，赶过来餐厅的时候，这边也刚好走完菜。
他将西装外套挂到一旁的架子上，边落座边招呼道：“快吃吧。”
“这就开吃了？”宋毓说，“你儿子呢，不用等他吗？”
“以后都不叫他了，简直太不像话了！”顾恒洲很重地呼吸了下，摇摇头，语气失望透顶，“小胡说他到都到了，结果又说学校有什么事，直接就走了！这一点也不懂得尊重人的习惯也不知道是捡谁的样儿！”
-
顾荆出了中餐厅，直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回学校。
车刚开出去几十米，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顾恒洲打来的，顾荆垂眸看了眼，没有犹豫地直接挂断。几秒后，胡叔来电，顾荆烦躁地啧了声，挂断后打开和胡叔的对话框。
【Mirror】：球队临时组织训练，先走了。
然后直接将手机关机，揣回兜里。
十月中旬的正午，天气依旧炎热，水泥地被晒得发烫，似乎要透过车窗玻璃将他眼睛都灼烧掉。
十分钟前，他坐在包厢小房间的沙发上，一不小心经历了一场连电视剧编剧都编不出来的、精妙绝伦又可笑的戏码——
他亲耳听见了，那对即将入住他家的母女，是如何在背后毫不掩饰地算计着他家的财权的。
他早该想到的。从小到大，他身边这种冠冕堂皇的人还少了吗？比如此时正坐在餐厅沾沾自喜的那对母女，比如前几天拿着礼盒的教导主任，更甚……还有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真是太讽刺了。
……
到学校的时候是一点半，下午场的社团活动还没开始。
顾荆直接去了球队更衣室，锁上手机，换上运动服，拿了颗篮球，独自去了训练场打球。
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不给自己一丁点喘息的机会，只顾发泄。
两小时后，杨飞和刘归到训练场找到了他。
杨飞挡在正运着球，准备投三分球的顾荆面前：“荆哥你怎么在这儿，不去社团那边吗？”
顾荆没说话，直接侧移几步，双手将球上举，篮球利落出手，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空心过篮框。
刘归嘴圈成“O”状：“好球！牛啊荆哥！”
他还想说些什么，杨飞突然过来撞了撞他手臂，眼神示意顾荆，低声问：“这是咋了。”
“啊？”刘归又看了眼顾荆紧皱的眉眼，忽的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
杨飞：“？”
刘归：“肯定是那小迷妹好几天都没送情书过来了。”
刘归十分肯定地双手一拍：“咱荆哥这是陷入情伤了啊！”
杨飞：“……”
一颗篮球倏地从几米外被扔过来，刘归踉跄了下才接住：“咋不打了吗荆哥？”
顾荆正喘着气往训练场外走，没回头，只手背微微朝后扬了下：“不打了，洗澡。”
……
刘归一语成谶，他和杨飞刚回更衣室，就瞧见门缝里塞着一抹粉色。
这不来了么。
刘归兴致勃勃地去抽出来，准备进去找顾荆说这事儿，结果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
只得先忍忍。
杨飞烟瘾犯了，倚在窗边抽烟。刘归将手里的信翻来覆去，好奇心越来越掩藏不住了，他是真想知道，每天坐他后面的那个漂亮又乖巧的小学妹，会不会在信里说些狂热的语录……？
杨飞抽了口烟，瞥他：“别盯着封面看了，荆哥以前哪次让你看到内容了。”
“我知道，”刘归吞了吞口水，有点不甘心，“我这不是好奇嘛。”
正当刘归高举信封，试图通过光看到里面的蛛丝马迹，对面浴室门被打开了。
顾荆换上了校服，肩膀上斜斜搭着条白毛巾出来。
刘归冲他嘿嘿一笑，手举了举信封：“又来了。”
顾荆懒懒掀眸睨他一眼，用毛巾擦着发尾水渍，没说话。
刘归试探地把手指伸向拆封的地方，瞥顾荆神色：“我……拆咯？”
顾荆把毛巾甩进回收箱里，转身进里间门：“随便。”
刘归：“？”
生怕他后悔似的，刘归迅速拆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努力瞪大了眼睛，一目十行看起来。
顾荆心里窝着火，打了俩小时篮球也没能消下去。
他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烟，抖出一根含在嘴里，摸了摸身上没有火机，于是走出去找杨飞借火。
刘归那边也刚好看到情书最后一段，他实在忍不住笑，不自觉读出了声来：“顾同学，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如果我将来能与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该是怎样一幅愿景……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倒不是嘲笑，只是刘归实在很难将这封情书与那位小迷妹联系起来，实在是……太违和了点。
顾荆皱了下眉，吐出香烟，朝刘归摊手：“给我。”
刘归捂着肚子递给他：“你、你想看了吗哈哈哈哈……”
顾荆双指夹过信纸，半垂眼睑看了几秒。
心里那团火突然像是被凭空浇进了一桶油，火苗舔舐而上，越烧越旺。
顾荆舌尖抵了抵嘴角：“她现在在哪儿？”
刘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捂着肚子在笑：“你问谁？”
顾荆烦躁地把烟盒扔进垃圾桶，手指弹了弹信封上的WMY三个字母：“温慕窈。”
“哦，刚看见她在礼堂来着，”刘归顺了口气，“不过你找她——”
刘归话都没问完，顾荆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
温慕窈皮肤很白，身型也十分优越，顾荆才刚进礼堂大门，视线一晃就找到了。她此时正一个人靠在角落的墙边，低着头研读手里的社团宣传单。
脸颊肌肉很明显鼓了一鼓，顾荆绕过人群走过去，在温慕窈面前站定。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缓缓抬头望过来，狐疑的眼神盯着他。
顾荆冷笑了声，一手插裤兜，一手举起信件在空中抖了下：“想跟我住同个屋檐下？”
温慕窈：“？”
没等她回答，顾荆不屑一顾地把情书直接甩温慕窈脚下，语气讥讽十足：“你不如做梦。”
第8章求你少撩我 让他别自作多情。
第八章
信纸轻盈，在空中转了下圈，才落在水泥地上，和温慕窈鞋尖碰撞出“哒”的一声轻响。
等她反应过来时，顾荆背影早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了。
温慕窈脑子还处在懵逼状态，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信纸，又在脑子里放慢、仔细揣摩了下刚顾荆那两句话，十秒后得出结论——大概是追求者众多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脸盲。
……否则怎么他妈也不能解释这突如其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剧情。
温慕窈站的位置比较偏，附近离她最近的人也有两米远。不过虽然没听见顾荆说了什么，但自从顾荆从门口进来，她们的注意力就都有意无意地放到了他身上。
更何况，刚他那动作，一看就不含什么善意。
旁边几个女生目送着顾荆背影远去，又收回视线瞥温慕窈，接着开始互相咬耳朵，咬了一阵后又不约而同看向温慕窈。
于潇潇上完厕所出来，见温慕窈秀眉紧敛，盯着自己脚尖不动，她顺着视线往下看到信纸，下意识俯身想捡起来：“咦，这是谁掉在这儿的啊……”
温慕窈眼睫一抬，快速矮身拾起信纸，和戏剧社宣传单一起折叠成四分之一大小，直接揣进校服衣兜：“社团宣传单而已，走吧。”
于潇潇挠挠头：“哦。”
-
社团活动结束得早，四点钟就放学了，温慕窈拒绝了于潇潇的吃饭邀约，直接去了公交站。
今晚是温慕窈在租房里住的最后一晚，明天一大早她就要跟着宋毓搬进顾家，搬进臣湖一品。
宋毓在电话里和杨天林保证，说会好好协调好两个小孩的关系，让杨天林不必担心，而杨天林当然也就顺坡而下，连着道了好几声好，接着驳回了温慕窈的住宿申请。
其实杨天林会打电话询问宋毓这事儿，温慕窈并不算太意外。毕竟在成年人的观念里，大人的说法，总是比小孩具有更高的可信度。
温慕窈长叹了声气，看向窗外。
公交车开了两站，正好到臣湖站。别墅区门口的倒U型大拱门富丽堂皇，门口还端端正正站着两排穿制服执勤的保安，气派极了。每一辆豪车从这里进入，两排的保安都会齐刷刷地鞠躬敬礼，似乎是一个不小心怠慢，下一秒就会被解雇。
温慕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下午顾荆说的那句话：“想跟我住同个屋檐下？你不如做梦。”
——如果他住在臣湖一品，感觉瞬间就合情合理了。当然，要是没有那封莫名其妙的信纸的话。
啊对，信纸。
温慕窈到家后，换了鞋子径直上楼进房间，坐到书桌前，掏出校服衣兜里的东西，展开包在社团宣传单里的信纸。
粉色的，纸上还有花瓣花纹。称呼是顾荆同学，署名是三个字母，WMY。
温慕窈蹙起秀眉，快速地往下扫了一遍内容。看完后，她沉吟了几分钟，又回忆了下这几天自己和顾荆的交集，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了。
温慕窈猜测，大概应该是，有一个名字首字母和她相同的女生喜欢顾荆，然后机缘巧合下，又发生了台球室投屏乌龙和好几次的偶遇事件，于是顾荆那边就误认为这个追求者是她，而今天下午顾荆说的那话，温慕窈瞥了眼信纸最后几行，应该就是来拒绝她的追求的。
啧啧，这位顾学长可真是个毫不留情面的少女心刽子手。
把事情理清楚之后，温慕窈把信纸丢到书桌上，往后靠上转椅，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这事儿都能让自己给碰上，温慕窈觉得真是……离了个大谱。怪不得，之前她还疑惑来着，为什么就一个聊天记录都能让这群花孔雀高/潮如此之久。
不过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赶紧把这口锅从自己头上移开。
温慕窈想了想，点开，给于潇潇发消息。
【My】：潇潇，你有没有顾荆的联系方式？
于潇潇很快就甩了一个省略号过来：【……】
温慕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My】：？
【于潇潇】：你对我的能力是有什么误解？
于潇潇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她叹了口气说：“我上初中的时候顾荆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开玩笑，现在高三的那群社会姐你知道吧？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她们之前连堵了顾荆好几个月，都没能加到他联系方式。而且……”
于潇潇憋了下笑，继续说：“而且最好笑的是，她们被拒绝了无数次之后，居然恼羞成怒了，有人在旁边忍不住发笑，她们还叫人别替顾荆自作多情，她们只是有点事要找他谈谈……我真是笑死了。”
温慕窈在手机对面相当配合，捣蒜式地点点头：“哦哦哦，这么牛逼啊。”
“那当然了！”于潇潇讲故事讲得心满意足，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要顾荆联系方式干什么啊？”
温慕窈：“有点事想找他谈谈。”
于潇潇：“？什么事？”
温慕窈：“让他别自作多情。”
于潇潇：“？？？”
-
温慕窈没跟于潇潇提情书这事儿。于潇潇是个憋不住事儿的人，跟她说等于昭告全世界了，温慕窈还不想以后都蒙面出门。
于是温慕窈只说了是因为台球室投屏的事，于潇潇自认为理亏，于是主动请缨，非常积极地去帮她找联系方式去了。
事情有进展的时候，温慕窈正在搬家去臣湖一品的路上。
行李基本上都提前搬过去了，剩的不多，用了两个箱子就装完了。宋毓开车，温慕窈塞着耳机，坐在副驾，看着窗外。
手机屏幕亮了下，温慕窈点开。
【于潇潇】：本小姐真是个小机灵鬼！
【My】：？
于潇潇卖不了关子，直接揭晓了谜底：【我虽然要不到顾荆的，但我要到了刘归的！刘归肯定有顾荆吧。不过你先等会儿，刘归那边还没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温慕窈下意识瞟了眼宋毓，然后才回复了个“好”字过去。
宋毓的车开到臣湖一品门口的时候，刚好十点过一刻。
因为顾恒洲提前给保安打了招呼，报了宋毓车牌号上去，倒也很容易就进了别墅区大门。别墅区里的路都很宽敞，周边植被被修剪得非常干净整洁，几乎每隔个一百米就有一个休闲场所，有健身房、游泳池、各式餐厅和一些喝下午茶的地方。
车又开了大概十分钟，宋毓车速减慢，在一片围着矮栏杆的草坪前停了车。
白色石板路迎出来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佣人，为首的那个年纪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多，除了她之外的其余每个人都像是从工厂流水线批发出来的，脸上都挂着面具似的浅笑。
佣人们非常娴熟地上前，分别帮宋毓和温慕窈打开车门，接过她们的行李,然后立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司机顺势上车，拿着宋毓的车钥匙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室。
接着，佣人领着两人踩着石板路，从一个非常宽敞的花园进门。
为首的佣人只顾自己往前走，边走边介绍自己：“我是这里的管家，从小荆出生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你们叫我陈姨就好。”她的语气算不上冷淡，但也绝非是热情欢迎的态度。
宋毓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既然决定搬进顾家，自然从一开始就要将女主人的姿态拿捏起来：“嗯，那都十多年了吧，”她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说，“太辛苦您了，是时候该退休了，要不要我什么时候跟顾总提一提？”
陈姨身体很明显地抖了一抖，立刻放慢脚步，退到宋毓身后半步，神情也变得礼貌起来：“看您说的，多麻烦您呐。”
宋毓双手环胸，翻白眼瞟了陈姨一眼，踩着低跟鞋进屋了。
温慕窈在她们后面两米处，正边走边在上跟于潇潇聊着天，突然就被陈姨鞠了一躬：“温小姐，您请进。”
温慕窈：“……”
……转变得太突然，她还怪不习惯的。
宋毓在门口站了几秒，回头问：“你们顾总什么时候开完会啊？”
本来顾恒洲今天说好要在家里亲自迎接她俩的，但公司那边突然开紧急会议，他只得让陈姨在家先替他招待一下宋毓和温慕窈。
陈姨连忙上前回答：“顾总应该中午吃饭之前才会回来。您不用担心，顾总都已经交代我们了，先带着您二位熟悉熟悉这里的构造，然后帮你们将行李整理整——”
“行了，”宋毓没什么耐心听这些奉承的话，“要参观就赶紧的吧。”
陈姨恭敬地“诶”了一声，领着宋毓进了入户电梯。
有佣人立刻过来温慕窈面前：“温小姐，您的房间在二楼，需要我带您去参观吗？”
“……”温慕窈其实对这个称呼感到非常不适。但她还是乖巧地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先自己看看吧，一会儿有需要再叫您。”
佣人们朝她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四散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温慕窈这才感觉气儿喘得稍微匀了点儿。她抬头往二楼晃了圈视线。一层大客厅做了大概七米的挑高，二楼是开放式的围栏，从她现在站的位置大概可以看到一些里面的构造。
于潇潇还在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温慕窈慢悠悠地边在手机上打字，边从旋转楼梯逛上去。
【于潇潇】：见到了吗见到了吗？
【于潇潇】：长得如何呀？如果他长得很很很帅的话，就勉强原谅他之前的那些“耍大牌”行为吧。
于潇潇问的是顾家的那位尊贵哥哥。
【My】：……
对上一秒都还在和她同仇敌忾，这一秒却因为可能的好颜值而摇摆的朋友，温慕窈感到非常鄙视：【你好没原则。】
【于潇潇】：那肯定啊。
于潇潇大言不惭地说：【这么说吧，如果他长着一张顾荆的脸，别说拒绝加我了，就是拒绝我，我都觉得非常合情合理。】
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才被顾荆“拒绝”过的温慕窈感觉有被躺枪到。
正好，温慕窈转移了话题：【哦对了，顾荆你帮我要到没？】
于潇潇没立刻回复，应该是正在帮她问刘归。
温慕窈索性没继续等，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参观起二层来。
二层的构造是个小型的一室两厅，中间是个宽敞的会客厅，陈设着灰色沙发和黑色玻璃茶几，对面白墙上挂着大电视，斜对面门开着，看布局应该是衣帽间，左右两边应该就是两个卧室了。
两个卧室的门都紧闭着，温慕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房间，正准备下楼问佣人时，她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于潇潇】：问到了！我转给你哈。
【于潇潇】：[个人名片]
温慕窈停下脚步，正在解锁手机时，右边的房间门发出一声轻响，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有人迈着懒懒散散的步伐跨出来。
同一时刻，于潇潇分享给她的个人名片也跳了出来。
[个人名片]：【Mirror】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温慕窈猛得从手机上抬起头，倏然就和头发有些凌乱、穿着灰色家居服、正打着哈欠的顾荆四目相对上。
第9章求你少撩我 一言难尽。
第九章
“……”
操。
这人长得真他妈像顾荆。
温慕窈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才一卡一顿地开始思考。
这是哪里来着？
——哦，臣湖一品。
谁会出现在臣湖一品？
——除了顾恒洲，大概就只有那位尊贵哥哥了。
那眼前这位，穿着家居服，睡眼惺忪的人是？
——除了那位顾家大少爷还能是谁。
所以……
顾荆，就是，那位，顾家大少爷。
然而这位顾家大少爷倒是，表现得出乎意料地淡定。
顾荆只微怔愣了半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手臂抬了抬，懒懒散散地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灰色家居服衣袖顺着他手臂往下滑了一截，露出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腕。
他边打哈欠边回身关房门。倏地，他手里动作顿了下，又掀了掀眼皮看过来，瞳孔漆黑，眉目缓慢皱起。
然后，一声染着几分躁意的“啧”传到温慕窈耳朵里。
“……”
很明显，这位大少爷的意思是：你还在看什么看。
这要搁其他时候，温慕窈是必定不会那么如对方所愿地避开视线。
但此刻……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温慕窈抿了抿唇，佯装淡定地转过身，手肘顺势撑在二楼围栏上，作看风景状。
……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两秒后。
身后不慌不忙地趿拉着拖鞋的声音逐渐远离，紧接着，一道门“砰”地被关上，听方位顾荆应该是往里面走了。
温慕窈这才发现自己肩胛骨紧绷得厉害。
她缓缓舒出口气，揉了揉脖颈，没什么犹豫，立即抬脚从旋转楼梯往楼下走。
踏下最后一级阶梯，温慕窈才垂眸看了眼手机，和于潇潇的对话框显示有好几条新消息。
【于潇潇】：怎么样怎么样？你加顾荆了吗？顾荆通过了吗？
【于潇潇】：……应该也不会那么快吼。
【于潇潇】：不过，刚刘归转给我的时候跟我说，顾荆好像基本不会加不认识的人，所以他要是没给你通过的话呢，你也别气馁。
【于潇潇】：而且窈妹啊，我觉得其实不解释也没啥（弱弱）。你想想看，顾荆一天天的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向他示好，反正你们以后也不会有啥交集的，说不定他早忘记这茬了。
“……”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温慕窈没过多解释，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于潇潇。
【My】：嗯，不用加了。
【于潇潇】：嘤嘤嘤，都是我的错，窈妹我请你吃好吃的！
温慕窈不急不忙地又把后面一句话打完发过去：
【My】：我当面跟他说。
【于潇潇】：？
刚发完这句话，“叮”的一声，旁边电梯门打开，一身西装革履的顾恒洲边松领带边走出来，一旁还跟着他的特助，特助手里拿着iPad，正向他汇报工作。
温慕窈收起手机，乖巧挽唇问好：“顾叔叔好。”
顾恒州也朝她微笑点头。
旁边陈姨也正好领着宋毓从对面的北花园推门进来，见顾恒洲到家后便朝他颔首道：“顾总，那我先差人准备午饭去了。”
顾恒洲朝陈姨点了点头，然后朝宋毓伸出手，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抱歉，公司临时有会，都没能在家里迎接你们。”
宋毓顺势牵住顾恒洲手，表示理解：“工作重要。”
顾恒洲回握住宋毓的手，然后侧头眼神示意特助继续汇报。
特助心领神会，重新打开iPad。
干等着没什么事做，温慕窈把手机点开继续回信息。
刚刚温慕窈没有回她消息，于潇潇也就转移了话题：【不说顾荆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问题呢！】
【My】：？
【于潇潇】：见到你哥了吗？
……那不是还是说顾荆吗。
【My】：见到了。
【于潇潇】：长得咋样啊！！！[星星眼]
“……”
温慕窈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她在脑子里思考着如何评价，正仰头随意活动了下脖颈，视线便倏地又和评价对象交接上。
顾荆还是穿着刚才那身灰色家居服，正立在二楼正中间。
他身量极为修长，背朝下弓着，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两只手肘闲散地撑在栏杆上，一只脚尖轻点地，搭在另一只脚后跟上。
黑色碎发懒懒搭在漆黑瞳孔上方一寸，下颌线干净利落，眼皮耷拉下半截，眼神透着冷淡。
见温慕窈望过去，顾荆视线也未移分毫，依旧就这么直勾勾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
温慕窈淡然地垂回目光，慢吞吞地将此时内心真实想法回复给于潇潇。
【My】：长得很……一言难尽。
【于潇潇】：……
【于潇潇】：大可不必如此直接。
顾恒洲将特助打发走后，转头继续问温慕窈：“怎么样啊小窈，还能习惯这里吗？”
不习惯还能怎么办。
温慕窈笑着点头。
顾恒洲：“小窈，给你安排的房间在二楼，就在哥哥对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不要客气，随时去对面敲门叫他就行。”
那也要这位尊贵哥哥愿意帮啊。
温慕窈眨了眨眼睛：“知道了，谢谢顾叔叔。”
客套完毕，顾恒洲满意地点点头，又注意到温慕窈身旁还立着一个行李箱，于是问：“你的行李还没收拾好吗？”
温慕窈瞥了眼行李箱，突然福至心灵，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顿了顿，然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难道陈姨没有让人帮你吗？”顾恒洲语气有点急。
“有的有的，”温慕窈连忙点头，接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只是……哥哥好像还在休息，我觉得不太好打扰到他……”
装作不经意间的，温慕窈飞快地抬了下眼皮，往顾荆站的地方瞟了瞟。
对面两人当然也刚好捕捉到，顾恒洲和宋毓一齐好奇地转身往楼上看去。
顾恒洲是看到顾荆就来气，他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声量抬高说：“顾荆！明知道你宋阿姨和妹妹今天搬进来，你还起那么晚，也不知道来帮妹妹拿下行李……”
耐心等顾恒洲一阵叨叨完过后，顾荆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对啊，我也奇怪呢。”
顾恒洲：“？”
“明知道今天家里来客人，”顾荆漫不经心地直起身子，勾了勾唇角，“我以为顾总至少会亲自在门口帮忙泊车的。”
“……”
顾恒洲一噎，一时说不出话。
话毕，顾荆视线悠悠地往左移半寸，在女生无辜的神情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无声冷哼了下。
慢条斯理转身，往回走。
-
有钱人家里大概开饭都比较准时，要抵着中午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温慕窈决定先把行李拿进去，把房间稍微整理一下。
谢绝了佣人们的帮忙，温慕窈直接推着半大的行李箱进了电梯，几秒后，到达二层。
相比一层来说，二层就显得简单多了，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家具只有必备的那几样，颜色也比较单一，冷色系居多。
推门进房间。
大概是顾恒洲交代过陈姨他们，房间里倒是和外面不同，基本上都是属于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粉粉嫩嫩的颜色，蕾丝床单被套，就连飘窗上都放着几个迪士尼大型玩偶。
……然而温慕窈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有少女心的少女。
温慕窈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下，便准备把一些比较容易生褶皱的衣服拿去衣帽间挂起来。
虽然二楼有修衣帽间，但佣人说顾荆并没有怎么用，于是这里便几乎被搁置了。他们告诉温慕窈说如果她需要的话可以用。
出房间门第一反应看向对面，房门紧闭，顾荆应该在房间里。
温慕窈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松完气突的愣了下，她感觉自己很莫名其妙，注意那人干嘛，好笑。
温慕窈甩了甩头，往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门开着，里面倒是很宽敞。四周紧贴墙壁是透明U型柜，左右两边有两个隔间，房间正中间是一座大型首饰柜，不过现在全都是空的就是了。
温慕窈随意挑了个柜子把自己的衣服挂进去后，索性没事，在衣帽间里踱了两步参观参观。
左边隔间没关门，是直接敞开的，温慕窈探头进去看了下，正前方一面墙全拿来了贴镜子，里面没放什么东西，想必应该是还没布置好的更衣室。
她又往右边房间去。
右边房间的门是推拉的，轻轻一拉门阀就开了。
这边比起左边来说算是多了些人气儿，铁架上随意挂了几件白色浴袍毛巾和短袖运动裤什么的，右边是立式熨斗和熨衣板，地上有几双零零散散的男士拖鞋。东西不多，倒也不显得太过凌乱。
等等，男士拖鞋？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还没来得及反应，“唰”——更衣室最里面的门帘被人拉开。
顾荆的身影在下一瞬出现在温慕窈视野中。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白色浴袍，领口开到胸口上方几寸，锁骨往宽肩两边蜿蜒，黑发湿哒哒的，发尾还在往下滴着薄荷味的水珠。
屏息半秒，温慕窈下意识背过身去。
“……”
他妈的，更显得心虚了。温慕窈忍不住在心里疯狂抓头发，懊恼地叹出口气。
叹气声被发觉，身后人传来一声没什么情绪的轻笑：“怎么。”
衣架和铁架碰撞出响声，然后是被水渍浸湿的拖鞋滋滋声，顾荆应该是在拿毛巾和换拖鞋：“没看到你想看的？”
“……”
有嘴了不起是吗？
一时没能考虑太多，温慕窈压了压情绪，温吞地转过身。
“对呢，”她故作遗憾地向下弯了弯嘴角，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荆，“就这啊？是挺失望的。”
顾荆：“……”
这种情况下也实在不方便过多停留。
温慕窈转身往外走，走到更衣室门口的时候还记得顺手拿了个刮毛器，用此来装作此趟前来的目的。
回房间路上，正好遇见上来通知吃午饭的陈姨。
温慕窈浅笑了下，说自己把东西放回房间就下去。陈姨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温慕窈说：“对了温小姐——”
“您叫我小窈就行。”温慕窈属实是搞不惯大户人家的这套称呼。
陈姨“诶”了一声，继续说：“忘了跟你说，衣帽间右边那个更衣室是和小荆的健身房连通的，有时候他洗了澡可能会去那边换衣服，你注意一点别走错了。”
“……”提醒的真是时候，刚好才走错了出来。
温慕窈舔了舔唇，还是答道：“好。”
-
放完东西下到一楼的时候，顾恒州正站在楼梯口旁边，跟陈姨确认着什么：“嗯，你多催促一下他们，把这些东西赶紧准备好，别叫小窈住得不方便——诶，小窈，下来了？”
温慕窈抿唇笑，乖乖点头。
一旁的陈姨正往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东西，闻声将本子递给温慕窈：“小窈，你看看，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温慕窈接过。本子上记的都是一些家常用品，比如电熨斗、女士洗发露、电吹风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顾恒洲笑得很和蔼可亲：“这几天陈姨会吩咐人去商场采购这些东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跟陈姨说。”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急需品没有的话，也可以直接去哥哥房间拿，不用跟他说也行——”
“这怎么行。”
顾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颀长身影出现在旋转楼梯转角，双手斜插在裤兜里，迈着闲散的步子趿着拖鞋往下跨步。
顾恒洲眉眼一拧，眼看着又要发作：“你——”
“这多危险呐。”顾荆小幅度偏了偏头，薄唇略勾了勾，尾音拖长了半秒。
顾恒洲脸色瞬间阴转晴，他有点想不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竟也能为女生考虑。一时之间有了些安慰，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了许多：“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互相之间这点的信任还是需要有的。不过呢，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身为哥哥多注意点就行，别让小窈觉得——”
本来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的，顾恒洲话到后半截时，顾荆清隽眉眼倏地皱了皱。
“什么啊。”男生眼底闪过了一丝荒谬的意味。
他视线轻描淡写掠过站在一旁的温慕窈，似乎是忍了忍才说，“我是说我。”
第10章求你少撩我 多累啊。
第十章
“……”
空气霎时凝滞了一瞬。
温慕窈忍不住舌尖抵了抵唇角。
从刚才在更衣室的时候，这位大少爷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温慕窈慢吞吞地在脑海里捋了捋到目前为止顾荆视角看到的情况。
先是给他递情书试图表白被他狠拒，然后天降神助和他住进了同一个屋檐后，又是没一会儿就沉不住气，试图对他进行一些偷窥的大动作。
最后，顾大少爷进行的总结陈词就是，他的处境，很危险。
“……”
温慕窈光是想想都要窒息了。
顾荆这冷不丁打断的一句，顾恒洲没能反应过来。
倒也没再多说什么，顾荆目不斜视地穿过几人，大喇喇坐到沙发上，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本体育杂志翻看。
顾恒洲明白过来顾荆意思后，又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瞥了眼乖乖站在一旁、一脸无辜的温慕窈，他都不禁觉得自己老脸一红，害臊得不行。
陈姨倒是习以为常。
平时顾恒洲不常着家，但他只要一回家和顾荆是必定少不了争吵的。而现在家里住进新人，顾恒洲又是个好面子的，想必以后各种矛盾会更多，得习惯才是。
她叹了口气，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厨房盯佣人们做菜了。
没几分钟，宋毓也从楼上收拾好下楼来，陈姨便招呼着佣人开始走菜，准备开饭了。
顾恒洲坐主位，宋毓坐他左边，温慕窈在宋毓的眼神示意下，坐到了宋毓的左边。三人都坐好等了几秒，才发现顾荆迟迟没入座。
几人刚转头要朝客厅投过去视线时，正好顾荆大不咧咧从他们面前经过。
顾荆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裤，肩膀上松松垮垮挂着个双肩包，手里握着手机，径直往玄关走去。
换好鞋子的时候似乎才意识到要说一句什么。他直起身，连头都没转，大发慈悲地丢下极为简洁的一句：“有约，走了。”然后“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他扬长而去。
……顾恒洲甚至都还来不及说话。
“……”
温慕窈默默移回视线，开始埋头喝汤。
-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温慕窈也出门了。
下周的最后两天是月考，也是开学后第一次考试，很多还没从假期里收回玩心的人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其中就包括于潇潇。
害怕分数太过惨不忍睹，于潇潇便求了温慕窈帮她做临时突击。
约的地方在学校对面的星巴克。
温慕窈到的时候，于潇潇已经帮她点好了牛奶。温慕窈对咖啡和酒精都有些不耐受，就沾一丁点都能引起身体很强烈的反应。
于潇潇正在跟物理作斗争，头发都扯了好几根下来。她将习题册转向温慕窈，绝望地点着题目说：“这个不会，这个也不会，啊这个也不会……好吧我全都不会。物理真的是人能做得出来的玩意儿吗？”
温慕窈从包里拿出草稿本和笔，看了几分钟后开始演算给于潇潇看。
讲了好几遍，于潇潇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搞懂了一大半。
她把笔往桌上一摔，颓废地靠在椅背上：“窈妹，你会不会觉得我看起来很弱智？”
温慕窈喝了口牛奶，老实答：“这些题，我也觉得挺难的。”她不是属于很聪明的那种，但没有什么弱势科目，初中的时候基本能排在年纪二三十名的样子。
“也是，我看你平时学习也挺认真的。”于潇潇手托脸，“真羡慕那些学起来毫不费力，时不时还能拿个竞赛奖的人。”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兴致勃勃问：“窈妹，你猜猜看顾荆一般排在年纪多少名？”
温慕窈瞥她，随意猜了个：“第一？”
“错！”于潇潇神秘地眯起眼睛，“上天才不会给人开门又开窗的。顾荆总分一直都只能排到年纪三十名左右。”她解释道，“他偏科这事儿也是在七中出了名的。虽然理综和数学都能考的几近满分吧，但他英语不好，语文更是奇差，六七十分都算多的了。”
“哦，”温慕窈点了点头，“所以他打算走竞赛升学道路？”
针对某些某一科特别出众的偏才怪才，走竞赛道路反而比高考更能容易够到顶尖学府的门槛。
“学校是这样给他安排的，但是吧……”于潇潇“嘶”了声，奇怪地说，“也不知道为啥，上个月的CPhO复赛他直接翘考了，听说孙韬知道的时候嘴都气歪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想起来这儿的正事，于潇潇及时收住话匣子，低头开始做题。
温慕窈出去旁边文具店买笔芯。
才刚走到门口，突的听见隔壁小巷传来脚掌用力踹向墙面的声音，然后是一道尖锐的女声：“……就他妈让你去篮球场送个水都这么费劲儿啊吴梦艺？你妈那么会勾人会当小三儿的，你咋就一点儿本领都遗传不到呢？啊？”
话音未落，好几个女生毫不掩饰的放肆嘲笑声又响起。
几秒后，一道有些微颤的嗓音小心翼翼从角落传来，语气带着哭腔：“你、你们让我写情书我也写了，让我去帮你们偷拍我也去拍了，能不、能不能放过我了呜呜呜……”
“放过你？”梁娅语气低缓下来，冷笑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你敢说你不喜欢顾——”话还没说完，身边有人拉了拉她，眼神示意巷口。
“你他妈谁啊。”莫名被叨扰，梁娅盯向温慕窈，心情很不爽。
温慕窈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从话语里捕捉到了“吴梦艺”三个字，好像……是她同班同学？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这边巷口来了。
抿了抿唇，温慕窈没理会梁娅，视线转向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吴梦艺：“吴梦艺你怎么在这儿啊？找你好久了。”
吴梦艺一愣，脸上还挂着泪水：“啊？”
温慕窈笑了笑，眨了下圆圆又无辜的杏眼：“我们都到了，杨老师也在那边等了好一会儿了，咱们班委会成员里面就差你了。”
……
听说有老师在不远处，梁娅也不敢闹太大，只好任凭着温慕窈把吴梦艺带走了。
走到星巴克门口时，吴梦艺才敢转头看眼身后，发现梁娅一群人已经走远了后，她腿一下子软了下去，坐到了台阶上，埋着头低声哭起来。
半分钟后，吴梦艺吸了吸鼻子，抬头说：“谢谢你啊，温慕窈。”
温慕窈从包里摸出包纸，递给她，摇摇头。
吴梦艺顿了下，又说：“你都不问问我和梁娅她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关我什么事。”
温慕窈无所谓地耸耸肩，上楼梯，拉开星巴克大门，侧头睨吴梦艺，“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进去了。”
……
于潇潇抬起被物理折磨失神的双眼，哭唧唧说：“窈妹你怎么买个笔芯都去那么久啊？我快被物理鲨死掉了啦！”
温慕窈坐下，没多说：“遇见个朋友，聊了几句。”
于潇潇不满嘟囔道：“你在岭川除了我还有另外的朋——”
“诶，潇潇，”温慕窈想起了刚才那事儿，随口问了句，“你认识梁娅吗？”
于潇潇脸色霎变，惊得不行：“梁娅？你刚刚遇见她们那群人了？”
“没有啊，就和朋友聊了两句，”温慕窈敛了敛秀眉，奇怪地问，“她怎么了吗？”
“梁娅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高三那群社会姐的头头啊！听说孙韬都管不住她们，”于潇潇抖了抖身体，“咦，反正你记得离她们远点儿，一群疯婆子。”
温慕窈把笔芯装进签字笔：“哦。”
-
走出星巴克的时候大概接近晚上七点了，天色已经渐晚了。
于潇潇家司机来接她的时候，本来说把温慕窈送回去的，但温慕窈想着她们俩是相反的方向，于是就谢绝了，说反正也不远，她自己坐公交就行。
看着于潇潇家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温慕窈收回视线，站在路边习惯性地磨了磨鞋底。
虽说才十月中旬，但岭川昼夜温差挺大，有时候傍晚会突然降温。一阵凉风吹过来，温慕窈搓了搓裸露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时之间觉得有些迷茫。
有地方回吗？是有的。
住的地方好吗？说实话，岭川市最好的建筑区之一了。
但那不是她的家。她也不想回。
鼓了鼓脸颊，温慕窈沿着路边，慢吞吞地往臣湖一品的方向走。
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查看消息。
【宋毓】：你现在还在学校对面的星巴克吗？
宋毓要来接她吗？温慕窈顿了顿，回复：【刚走出来。】
【宋毓】：行，你在那儿等着，胡叔马上过来接你。
温慕窈眼睛里的光倏地黯淡了下去。
【My】：不用麻烦胡叔了，我自己回来就行。
宋毓消息很快回过来，不出意料，她这次也只是通知温慕窈一声：【不麻烦。】
【宋毓】：胡叔是去那边接哥哥，顺便就载你一起回来。
“……”
哦。
还没收起手机，一辆低调的黑色玛莎拉蒂在她旁边减速停下。
胡叔降下车窗叫她：“小窈，这里。”
温慕窈压下手里手机，背到身后，抿出一个笑：“胡叔好。”
“诶，”女孩儿太乖了，胡叔不由得心里一软，笑着说，“小窈你先上车吧，小荆刚刚说他已经在换衣服了，马上就出来。”
温慕窈从后座开门上车。
五分钟后，一群男生浩浩荡荡从对面篮球场走出来，在门口停留了一阵，又打闹了一番后，才各自三三两两分头走开。
温慕窈坐在车里，从车窗往外看过去时，刚好看见顾荆颀长身影往这边走。
他还是中午出门时的装束，双肩包规规矩矩背在了身后，边垂头抓着额间碎发，边不急不缓地往车这边走。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星星点点落在顾荆肩胛和眉梢，给他凭空踱上一层橙黄色亮光，叫人不得不微眯着眼睫才能看清他俊朗干净的五官。
温慕窈一时没缓过神儿，突的身旁车门“哒”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
温慕窈头微抬起，顾荆漆黑的瞳孔撞进她视线。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顿了两秒，顾荆微皱眉，关掉车门，从车后绕过去，开另一边的门上车。
“……”
眼睫微颤，温慕窈喉咙滑了滑，慢吞吞将头转正。
胡叔开车上路。
一路上车里都没人说话，只有车辆发动机极为轻的哄哄声，和车窗缝隙灌进的微微变形的风声。
臣湖一品很近，不到二十分钟，胡叔就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温慕窈和顾荆分别从车后座两旁下车，胡叔继续将车开走，停进后花园的地下车库。
温慕窈加快了点脚步，走在前面几米。
刚走到花园石板路的中间，懒散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温慕窈。”
脚步顿了下，温慕窈佯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有事儿。”顾荆又懒洋洋地拖着尾音道。
温慕窈轻呼了口气，转身平静地问：“有什么事不能进去再说？”
顾荆立在她两米远处，盯了她几秒，忽的短促笑了下：“我无所谓啊。”
“这不为你考虑么。”
温慕窈：“？”
顾荆手伸进衣兜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抽出一个粉色信封。
他手里晃着信封，慢悠悠朝温慕窈踱步过来，然后递给温慕窈：“这种东西以后就免了吧。”
温慕窈狐疑低头看，信封封面上写着“顾荆收”，落款处三个字母“WMY”。
“……”
看来又他妈是和上次一样的情书。
顾荆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垂下眼皮：“而且，何必还拿去篮球场？”
“多累啊，妹妹。”
“……”
温慕窈现在心情本来就不佳，此刻顾荆这话更像是给她心里加了把火焰，烦躁的心绪快要涌出喉咙。
闭了闭眼，没接顾荆手里的情书，温慕窈努力压制了下心底的情绪：“你搞错了，这些情书都不是我写的，我对你也没那意思。至于这个WMY，我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
顾荆眉梢微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温慕窈舔了舔唇角。
她思忖了须臾，尽可能淡定地取下背包，快速从里面翻出一张自己昨天写的作文纸。
然后拿过顾荆手里的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一手拿信纸，一手拿作文纸，摆在顾荆眼前：“左边是我写的作文，右边是你的情书。你可以随意对比看看，根本不是同一个字迹。”
“……”
顾荆漫不经心瞟了两眼，一个单音飘出薄唇：“哦。”
温慕窈下意识松了口气。
顾荆双手插裤兜，绕过温慕窈，步调闲散往别墅里走：“还会找代笔。”
温慕窈：“……”
第11章求你少撩我 要不我搬出去吧。
第十一章
身后步伐声远去，进门。
温慕窈站在原地，背着顾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把作文纸重新装回书包，背上书包的时候低头瞥了眼粉色信封和信纸。半秒后，她面无表情地把情书揉成团，直接塞进一旁的垃圾桶。
-
见顾荆进门，陈姨连忙叫住他：“小荆，吃晚饭了吗？厨房还有剩的一些鸽子汤，要不要给你热一点……”她没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发现对方就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顾荆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清隽眉眼皱着，直接往楼上走。
回到房间，顾荆仰躺上沙发，舌尖缓慢抵着脸颊，脑子里有下没下地思忖着。
怎么说呢。
虽然他嘴里揶揄着什么“还会找代笔”，但他内心深处吧……
其实觉得温慕窈说的蛮有道理的。
“……”
那两张纸，确实他妈的就不是一个字迹啊。
……不是翻车了吧？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场景：昨天下午他把情书扔到温慕窈脚边，然后说……
“操。”
顾荆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身，强行截断回忆。
半分钟后，顾荆捞过背包，摸出里面的手机，点开里的【桃源角娱乐会所管理层】三人群聊。
这名字是刘归取的。刚取出来的时候就被杨飞吐槽说像在做什么黄色交易，但他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于是索性就叫这个了。
【Mirror】：问你们个事儿。
【别叫我乌龟】：？
【腾飞】：不用问，今儿上半场四中那小子绝壁走步了！
【Mirror】：……谁说这事儿了。
【腾飞】：？
【Mirror】：@腾飞，你确定你那天看到温慕窈塞了信，然后跑进了高一教学楼吗？
【别叫我乌龟】：哇喔，有进展了？
【Mirror】：滚呐。
【腾飞】：不确定啊，我啥时候说我看到温慕窈了？
【Mirror】：……
【别叫我乌龟】：你不是看到了吗？WMY进我们班了。
【腾飞】：对啊，我看到的是WMY，不是温慕窈啊。
群里陷入沉默，半分钟后。
【腾飞】：卧槽。
【别叫我乌龟】：卧槽卧槽。
【Mirror】：……
……
五分钟后。
【别叫我乌龟】：完他妈犊子了。
【别叫我乌龟】：我们班居然有三个名字首字母开头是WMY的！！！
【别叫我乌龟】：温慕窈和吴梦艺两个女生，还有个闻莫阳，是个男生。
【腾飞】：那也就是说……
【别叫我乌龟】：也就是说……
【腾飞】：其实不一定……
【别叫我乌龟】：不一定……
【腾飞】：荆哥……
【别叫我乌龟】：荆哥……
【Mirror】：闭嘴。
-
温慕窈拎着背包进门。
通过厨房的时候，陈姨手里正端着一盆汤，闻起来像是中午的鸽子汤。后知后觉注意到温慕窈看过去的视线，陈姨愣了下，然后十分蹩脚又迟缓地侧过身，挡住了手里的汤。
“……”
温慕窈眨了下眼，漠然转回视线，从楼梯上楼。
推门进房间，温慕窈把书包放到书桌上，把自己窝进沙发椅里，正望着窗外出神，兜里手机就一震。摸出来一看，是于潇潇的信息。
【于潇潇】：天哪窈妹！你和顾荆认识吗？
【My】：？
温慕窈缓缓坐直身子，试探性地回复：【为什么这样问？】
【于潇潇】：学校论坛上有人拍到你俩说话的照片了！
【My】：……？
于潇潇没多说，直接给她转了个链接过来。
温慕窈心里咯噔了下。
她没打算跟其他人说她和顾荆的这层关系。
其一，顾家里人那嫌弃她们母女俩的意思就差点写脸上了，她还真不至于上杆子；其二，母亲重组婚姻，攀上了个大款，还住进了人的豪宅，这事让旁人知道了难免有闲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三……她个人吧，也不觉得这是个多光荣的事。
温慕窈点开链接。
松了口气。
图片确实是她和顾荆，不过是昨天在学校礼堂时的那幕。
“……”
礼堂那幕……怔愣了下，这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帖子标题是：【校花校草终于同框了！但是似乎有点不愉快？】
主楼详细描述：楼主当时正在看戏剧社招新，然后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说gj过来这边了，偷窥帅哥嘛，当然有我一份啦！但是楼主看过去的时候，gj正好往wmy脚下扔了什么，而且看表情好像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图片]
1L：好像是粉色的，情书吗？
4L：只有我注意到了居然还真有人对戏剧社感兴趣吗23333
7L：？wmy啥时候成校花了？我还是觉得梁娅学姐漂亮点。
10L：7楼梁娅上大号说话。
11L：楼上好勇，岭七第一社会姐也敢戳穿。
18L：所以是wmy写情书给gj表白，然后被拒了？
20L：我也觉得是告白。不过gj是ly都拿不下来的人，wmy还挺有勇气的。
24L：老天爷！wmy这么漂亮都会被拒，那我……（掩面哭泣）
30L：顾荆真是太不识好歹了！气愤！那么乖的妹妹不要给我啊啊啊啊！
36L：我其实觉得wmy被拒还蛮正常的诶。两人一个乖巧文静，一个桀骜不羁，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啊。
41L：36楼真相了。
……
【于潇潇】：从实招来！你趁我在上厕所的时候，跟顾荆说了什么！
【My】：……
【于潇潇】：不会真是给情书表白被拒吧？？？
“……”
还真是。
……不过也不是。
看来是躲不过了。
温慕窈简要说了下事情起因经过，说就是一场误会。
于潇潇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我就说嘛。】
【于潇潇】：这事儿怎么可能啊。
温慕窈深表赞同：【没错。】
【My】：我才不会喜欢那么bking的人好吗。
【于潇潇】：？
【于潇潇】：你是不是理解错我意思了？
【My】：？
【于潇潇】：我的意思是，你要真想追，顾荆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啊！！！
【My】：……
于潇潇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了解了事情真相就立刻去帖子里留言澄清了。
【潇潇洒洒走天涯】：大家，这是一场误会！情书不是窈妹写的，窈妹也没表白，是顾学长搞错人了！
没一会儿下面就有人回复：
【你躺在顾学长床下听到的？】
【这个ID好像是wmy同桌来着，上次在别的帖子里看见她发言了。】
【那这样的话……也太乌龙了吧！】
【gj是因为给他表白的人太多，搞混了吗……】
【楼上的，你好扎我们这些吊丝的心。】
……
于潇潇回完消息正准备下线，一刷新发现有个ID叫【腾飞】的人也跟她发了类似言论。
【腾飞】：……可能真的只是一场巧合，本传话人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呢。
【腾飞】：求求大家别再讨论了，不然明年就可以直接来帮我拔拔坟头草了。
……
-
温慕窈倒是没看到这后面的回帖。
她今天没吃晚饭，刚刚心情又被添了堵，这会儿放下手机才突然觉得胃里饿得慌。
想起刚刚陈姨那护食模样，她大概是没办法从厨房拿到什么吃的了。
温慕窈去行李箱里翻了翻。还好，包里还剩有一袋从出租屋那边带过来的方便面。
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后，温慕窈拿着方便面出了房间门，准备下楼找个碗泡面吃。
温慕窈房间在左边，旋转楼梯在右边，顾荆房间的门口。
她还没走到楼梯口，右边房门“哒”一声轻响，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温慕窈闻声小幅度侧过头，视线往那边带了带。
顾荆似乎也没想到开门就能遇见她，手扶着门把的动作顿住一瞬，神情也微愣了下。
半秒后，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回身关上门。
“……”
瞳孔不动声色移回来，温慕窈佯装没看到，继续往楼梯口走。
“咳。”
顾荆突然咳嗽了声。
温慕窈脚步微顿，手里的方便面塑料袋被捏出滋滋滋的声音。
然后又继续抬脚走。
“喂，”顾荆语气里染上了一丝不耐烦，“叫你呢。”
温慕窈：“？”
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改名叫温咳了？
转过身时，温慕窈神情已经变得平和，圆圆的杏眼望过去，一身杏色家居服显得整个人香甜又可口，乖巧地站在原地。
顾荆眉眼微皱，盯了她几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温慕窈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问：“哥哥有什么事呀？”
又耐心等了好几秒。
“你……”顾荆摸了摸后脖颈，倏地将声量抬高，“你下楼去干嘛？！”
温慕窈：“……”
连吃个方便面都要汇报，这么霸道的吗？
嘴角瞬间收拢，温慕窈面无表情地冲他抖了抖手里的方便面，然后直接转身下楼。
顾荆：“……”
-
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陈姨还在里面忙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陈姨迎出来，见是温慕窈，她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失望，然后边转身回去边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虽然才搬进来一天，但温慕窈其实已经挺习惯陈姨时不时给她摆个脸色什么的了：“开水和碗，想泡方便面，谢谢陈姨。”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姨态度稍微转好了些，还是将她需要的提供给了她。
温慕窈小心翼翼端着泡面，选了个餐桌最边上的位置坐下，拿了本杂志压着，边玩手机边等泡面。正好于潇潇发消息过来。
【于潇潇】：好饿，沉浸在和物理的厮杀中，才发现还没吃晚饭。
温慕窈打开手机照相机，随意拍了张泡面放在餐桌上的照片给她发过去。
【于潇潇】：好羡慕，看起来好香。
【My】：于大小姐还羡慕我一个只有泡面吃的人？
【于潇潇】：只有？你哥家不是很有钱吗？难道他们特意克扣你吗？！
温慕窈想了想，还是在输入框打道：【不至于。】
才刚发过去，于潇潇忽然把她刚拍的那张照片转回给她，并把照片左下角圈了出来。
黑色衣袂，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左手，比例极为优越的长腿。
【于潇潇】：这是不是你哥？
温慕窈对于自带八百倍镜的于潇潇表示叹服：【是的。】
温慕窈眼睫微抬，往左边觑了一眼。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餐厅，此时正闲散地坐在她对角线的位置，面前摊了本杂志，手里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餐桌很长，两人的直线距离得有五六米。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顾荆也懒懒掀起眼皮，往这边望过来。
温慕窈眼睫颤了下，收回视线。
【于潇潇】：你哥也和你一起吃泡面啊？
不远处，陈姨还在乐呵呵地把一道又一道大菜端上顾荆那边的桌面，嗓音刻意压低了，只看到嘴巴在动，听不见在说些什么。注意到温慕窈看过去之后，她还欲盖弥彰地掩了掩唇。
“……”
说完全不难过是假的。
温慕窈突然觉得面前的泡面有点不是滋味，她抿抿唇，慢吞吞打字回：
【My】：他啊，那就更不至于了。
泡面泡好了，温慕窈拿开杂志，掰开叉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陈姨进了厨房，餐厅里彻底陷入安静，没人说话。
直到“滴滴滴”的一声，玄关处传来指纹锁解锁的声音。
顾恒洲和宋毓两人说着话进门。
同一时间，餐桌斜对面的人又咳嗽了声。接着，温慕窈余光里，顾荆手臂缓慢放到了桌面上，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对着温慕窈方向轻敲了下大理石桌面，示意她抬头。
把泡面吞进去，温慕窈直起身，转头看他。
顾荆朝他面前的一大片菜肴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下巴：“这些菜太油腻了，我没什么胃口。”
捧着方便面的温慕窈：“？”
……另类凡尔赛？
顾荆边说边慢条斯理地起身，嗓音压得含糊：“你吃——”
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不远处一道怒气冲冲的男声打断：“顾荆！你怎么当哥哥的？！”
顾恒洲几步跨过来，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顾荆面前的美味佳肴，又看了眼角落里，可怜兮兮捧着碗泡面的温慕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你又喝鸽子汤又吃东坡肉的，就……就让妹妹吃泡面？”
陈姨反应很快，连忙从厨房里冲出来：“顾总，不关小荆的事——”
“顾叔叔，您别怪哥哥。”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嗓音，又软又糯。
几人都一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往那头看去。
顾荆极为缓慢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眯了眯眼，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
“我知道……”
温慕窈吸了下有些发红的鼻子，垂了垂眼睫，我见犹怜的模样叫人心跳都漏掉一截，“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没关系，要不……我搬出去吧。”
第12章求你少撩我 露出了她的獠牙。
第十二章
最后一句话的初衷虽说是“以退为进”，但说出口的那瞬间，温慕窈竟还挺希望顾恒洲能答应下来的。
顾恒洲当然不会答应。因为他已经成功透过了温慕窈表面的“故作坚强”，看到了她本质的“伤心脆弱”。
再出声之前，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站在几米外的宋毓。
后者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睨着这边，像在围观别人家的事。
顾恒洲心里有点发毛，宋毓这人性子太淡，他一向不太能摸得清她的喜怒，但这也正是他最为她着迷的点。他觉得女人一旦褪去神秘感那层壳，就只剩一地鸡毛了。
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不管这些事儿不妥之处到底是在于顾荆还是谁。
顾恒洲抬手打断陈姨絮絮叨叨的解释，转身背对着温慕窈，深呼吸了好几口，最终沉声扬了扬头说：“顾荆，你跟我过来。”
顾荆嘴里随意应了声：“哦。”然后慢条斯理地收起杂志，起身。
其实他注意力都没在顾恒洲身上。
明明刚刚还安静乖巧吃着泡面的小姑娘，倏地大眼睛就湿润了起来，手指还在胸前局促不安地搅动着。要不是他目睹了转变的全过程，他都快信了。
等等。
这状态怎么有点眼熟。
顾荆眉头缓慢皱起，偏头回忆了下之前和温慕窈的所有交集。
台球室、加、桃源角、办公室、社团日……
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顾荆视线一转，朝餐桌对角线的位置看去。
小姑娘站在桌边，大眼睛依然雾气又无辜，轻咬着下唇，手臂下垂，青葱手指交握，眼睫一颤，和他四目相对上。
三秒后。
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内，温慕窈冲他缓缓、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唇角。
顾荆：“……”
这只小白兔，最终还是，露出了她的獠牙。
-
顾荆和顾恒洲离开餐厅之后，陈姨也叹着气进了厨房。
温慕窈耸了耸鼻子，咂咂嘴，起身收拾泡面碗和叉子。刚端起来走出去一步，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毓抬了抬眼镜框：“小窈，收拾完上来四楼书房一趟。”
说完后便进了电梯。
“……”
温慕窈抿直了唇角，将碗递给佣人，从楼梯上去了四层。
进书房之后，宋毓合上电脑盖，扬了扬下巴：“把门关上。”
温慕窈顺从地回身关上门。
宋毓起身，靠在书桌一角，盯着她看了几秒：“说吧。”
“……”温慕窈怔愣了下，“什么。”
“什么？”宋毓语气很平地重复了声。她瞳孔微转，轻笑出声，“跟我还演呢，温慕窈。”
温慕窈舔了舔唇，又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
宋毓倒也没逼温慕窈。
她侧身沏茶，耐心等了几秒，状似随意地问：“你和小荆有矛盾？”
“有矛盾你能帮我解决吗？”温慕窈这次回答得很快。
“我只帮正确的一方。”宋毓转头看过来，“你觉得你是对的？”
揣在兜里的手指缓慢互相磨了磨。
温慕窈沉默了一会儿，嘴唇一点点抿成一条直线：“没有矛盾。”
……
和顾恒洲与顾荆不一样，她和宋毓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争吵。
宋毓向来都是理性的。不会无端批评她，更不会无端偏爱她。就像上次申请住校那事，宋毓在乎的点，也只是温慕窈让她在杨天林面前做了一回后知后觉的傻子。
温慕窈想起刚刚她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宋毓说的最后一句话：“温慕窈，当初我和温启平离婚，愿意带着你过来这边，不是让你来给我添麻烦的。”
“……”
温慕窈觉得她和宋毓就像一对不太熟的亲生母女，就算面对面，也总是隔着很深的、无法跨越的沟壑。
而这种沟壑，偶尔，只是偶尔，也会让温慕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
在宋毓书房门口发了会儿愣，温慕窈呼出口气，正准备下楼时，对面的房门开了。
温慕窈抬眼望去。
顾荆提着一个墨绿色的礼盒，从顾恒洲的书房里出来。眼皮半耷拉着，神色恹恹，满脸染着躁意。
见计谋得逞，温慕窈心里涌现了一丝扳回一城的快感。
刚才的落寞被扫除一大半，她冲顾荆抿出一个笑，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哥哥好。”
顾荆：“？”
顾荆一副“你没吃错药吧”的眼神盯了她几秒，然后轻晒了声，移开视线，转身，按了一旁的电梯按钮。
伸出食指，手动将弯起的唇角拉下来，温慕窈也慢悠悠地往对面走了过去，站到了顾荆身后半米的位置，安静等电梯。
温慕窈双手揣在衣兜里，索性顾荆背对着她，她视线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这位哥哥。
顾荆身量极为修长，站在这种较近的距离，她似乎是仰起头也无法看清他的后脑勺。温慕窈伸出手，将手心先按在自己头顶，再往前缓慢地平移。
才刚平移了几寸，顾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倏地转了头，将温慕窈的动作捕捉个正着。
“……”
温慕窈倒也不尴尬，顺势甩了甩手，然后收了回去。
只是顾荆仍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看着她不动，眼皮半垂着，没什么情绪。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后退了半步。
顾荆从鼻子里轻嗤了声，眼神示意电梯：“不进？”
“进。”温慕窈摸摸鼻子，从容进了电梯。
电梯是别墅内家用电梯，空间不大，就算两人都努力地靠墙站，也依然无法保持太大的距离。
硬质盒子和电梯内壁碰撞出响声，顾荆不紧不慢地换了个手提礼盒，将礼盒横亘在两人中间。
温慕窈顺着他动作沿着他劲瘦手臂往下看，视线落在墨绿色盒子上，停滞了几秒。
没别的意思，她单纯只是觉得有点眼熟，感觉在哪里看见过，于是就多看了几眼。
头顶斜上方传来男生慵懒的嗓音：“想要？”
他眉梢微挑，语气体贴，“可是这个挺重的。”
温慕窈一时没懂他什么意思：“啊？”
什么重不重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顾荆垂眸看过来，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他漫不经心地将话补充完：“妹妹要搬出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拿。”
温慕窈：“……”
-
岭川七中的走读生没有早自习，赶八点半上课。
温慕窈打算走去站点赶公交。第一次从臣湖一品出发去上学，为了以免来不及，她依然是七点钟就起了床，差不多七点半就收拾好，嘴里咬了块面包，背了书包下楼了。
许是昨晚被顾恒洲说了一顿，陈姨态度虽也没变得太好，但至少也没有太过区别对待了。
温慕窈走到餐厅的时候，陈姨正往餐桌上端着小菜，见她下来便喊道：“小窈，早饭在桌上，你自己吃哈。”
摆摆手，温慕窈指了下嘴里的面包示意，含糊说：“不用了，谢谢陈姨。”
“吃点吧，”陈姨又喊，“小荆也没吃早餐，不然浪费了。”
温慕窈：“……”原来这才是原因。
但温慕窈看了下表，时间也不太来得及了。
臣湖一品里非常大，且顾家这个别墅离臣湖一品大门口还有一长段距离。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别墅区里当然不会存在摆渡车之类的。所以温慕窈需要自己十一路走出去，然后再坐公交。
走过去拿打包袋装了一些豆浆油条，温慕窈便出门了。
沿着石板路走出花园时，黑色玛莎拉蒂已经停在了大门边，胡叔站在车边，耐心地等待着。
想必是等着送那位顾家大少爷去上学。
温慕窈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和胡叔点了点头打招呼便转方向走了。
“小窈？”
身后胡叔奇怪地喊了她一声，“车在这边儿。”
温慕窈转头，迟疑说：“您不是要送……”
“哦，”胡叔了然地笑笑，“小荆已经在车上等你了。”
……
为了以免重复昨天的上车尴尬事件，温慕窈特意眯眼分辨了下顾荆坐的是哪边，再从另一边开门上了车。
车里很宽敞，光线也不甚明晰。
温慕窈往旁边随意瞟了一眼。顾荆没骨头似的懒懒靠在座椅上，双手环胸，眼睛闭着，眉头轻皱，满脸倦意的模样。
胡叔从驾驶座开门上车，微弱光点落在他利落下颌线上，再移到他眼睛上。
眼皮动了动。
在顾荆睁开眼的同一时间，温慕窈视线转向自己这边的窗外。
……
胡叔平时话不多，但也许因为今天是第一次送两个小孩上学，他也不免要聊几句：“今天幸好陈姨提前打了电话给我，不然你俩起这么早，我都赶不及来接你们。”
旁边的顾荆神色倦怠，睨着窗边，似乎懒得搭话。
“嗯，”温慕窈倒是个给面子的，她细细咬了口面包，“我今天本来打算自己出去坐公交的，所以起的早了点。”
“啊？”胡叔的语气略显惊诧，“我以为你俩是商量好了的。平时小荆都是赶着八点半的时间才从家里出门的，今天怎么会……”
他看了眼后视镜，和面无表情的某人对视上，倏然噤声了。
温慕窈也随着胡叔视线看了眼顾荆，然后默默转回头，继续啃面包。
对身边这位大少爷的事，她也没什么兴趣了解。
-
车开到离学校两百米的位置，温慕窈坐直了身子：“胡叔，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回想起于潇潇昨天转给她的帖子，她更是觉得，和顾荆这位风云人物少同框，保平安。
胡叔边减速边问：“怎么了吗？”
温慕窈胡编乱造了个理由：“前面太容易堵车了，还不如下车走过去。”
奈何身边的大少爷丝毫没get到温慕窈的意思。
顾荆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表示赞同：“行，那我也在这下。”
温慕窈：“……”
胡叔：“你俩都从小窈这边下吧，那边自行车多，开门容易撞到。”
似乎是怕什么来什么，温慕窈刚下车站在车门旁，迎面就看到了一个同班同学。
是坐她斜前方的董鑫。
这位傻大个把书包挂在脖子上转啊转，往这边走的时候，顾荆也正好在温慕窈后面推门下车。
“啪。”
温慕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手背在身后，手腕一转，将车门合拢回去。
顾荆：“？”
刚好董鑫也看到温慕窈，极为热情地飞过来打招呼：“温校花早上好啊！”
说完，他好奇地躬身往车里瞧：“谁跟你一起来的呀？”他暧昧地眯眼笑，“是帖子上说的那个帅哥学长吗？”
“……”温慕窈抿抿唇，“没谁。”
身后门又被人用大了些的力往外推开一条缝隙。
温慕窈这次直接整个人往后靠了过去。“啪”，门再次被合上。
车里的顾荆：“……”
没功夫计较董鑫什么时候给她起的外号，温慕窈把豆浆油条塞给董鑫，掀唇笑得很是甜美：“早上好啊，吃早餐了吗？”
第13章求你少撩我 所以怎么哄。
第十三章
豆浆油条成功吸引了董鑫注意力。
他也不想脸红啊, 可是校花给他送早餐诶！董鑫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谢谢啦，那……一会儿教室见？”
温慕窈笑眯眯地点头：“教室见。”
目送董鑫走远后，温慕窈才悄声呼出口气, 往前一步上了台阶，给身后让出开车门的位置。
“嘎吱——”随着极为细微的声音, 车门一点点划过弧形轨迹，最后完全敞开。
顾荆坐在靠车门的位置没动, 身子微微侧着, 漆黑瞳孔盯过来, 眸色微沉。
半饷, 头小幅度偏了下, 他眉梢缓慢挑起。
大概意思应该是：解释一下？
温慕窈：“……”
指尖挠了下耳骨，温慕窈瞳孔闪烁至驾驶座：“我先走了, 胡叔再见。”
……
到教室的时候人还没来几个。
董鑫嘴里咬着油条，后仰伸长手臂从吴梦艺那里接过习题册, 含糊说：“谢谢学委！好人一生平安！”然后和他同桌刘归两人奋笔疾书起来。
董鑫咽下最后一口油条，边抄边还抽空看了眼刘归：“哎哟, 学长原来你也要抄作业啊。”
趁着翻页的动作, 刘归急忙忙用笔头狠敲了下董鑫头：“不然你以为你学长怎么留级的！”
董鑫：“……”
刘归还想说什么，一抬眼瞄到门口的身影，忽然猛得一头扎进作业里, 死盯着题目一动不动。
董鑫瞟到他反应, 立刻哈哈大笑出声：“学长你傻叉啊！是温校花来了不是老杨！你那么心虚干嘛！”
刘归：“……”
温慕窈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她交了作业之后, 于潇潇也到了教室。
昨天在温慕窈的帮助下，她已经在星巴克写完了周末作业。
不用赶作业的周一早上总是困意十足，于潇潇整个上身趴在桌上，眼神空洞地吐槽：“窈妹, 我现在已经对咱们学校门口那家星巴克ptsd了。”
温慕窈觑她。
于潇潇说：“昨天下午在那儿搞了一下午物理之后，我现在看到那家星巴克都犯恶心。”
“昨天下午？”前排的董鑫也加入讨论，“昨天下午我也在学校附近。”
他拍拍刘归，“是吧，学长，咱们一起在对面篮球场打球来着。”
刘归瞪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转头问：“那你们，昨天下午去篮球场了吗？”
温慕窈缓慢敛起秀眉。
“没有啊，我们一直在星巴克。”于潇潇用手托起脸，“哦，窈妹中途倒是出去了一趟，”于潇潇看向温慕窈，“你去篮球场了？”
刘归视线“唰”地甩向温慕窈。
温慕窈：“……”
温慕窈：“我没去。”
刘归瞳孔顺势转了转，干笑两声，转回头。
……
索性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温慕窈翻了道竞赛题出来，拉了草稿本过来演算起来。正在默写着一道很复杂的力学公式，坐她前面的刘归突然又转身敲了敲她桌面。
温慕窈抬眸。
刘归抠了抠脖颈，神情不自然地问：“小迷，啊不是，小学妹啊，你平时除了做竞赛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额，就是爱好做的事？”
温慕窈面无表情盯他：“我不爱好做竞赛题。”
“……”刘归纠结了几秒，一个字一个字蹦跶出来，“就是，比如，你喜欢……写作文吗？”
温慕窈：“……”
她好像明白刘归在说什么了。
绕了一大圈，结果在试探她那情书的事？
温慕窈舔了舔唇，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角：“不喜欢。”
刘归：“哦。”
温慕窈想了想，又直接补充道，“WMY，也不是我。”
“！！！”
刘归眼睛睁圆了一瞬，下一秒又蔫回去，边点头边快速转回身。
“哦哦哦。”
-
周一的大课间是升旗仪式，不用跑操，也不允许任何社团或者训练队请假，算是全校人集中得最齐的一天。岭川七中每个年级都有大概三十个班，排队方式为每个班级排成一列，一个年级站在一起，人多的缘故，每一列之间都贴的算紧，只有不同年级之间会有一些间隔。
于潇潇也不知怎么的，第二节一下课就拉着温慕窈急匆匆往操场赶。
两人成功站到了班级的第一二个的位置后，入场口才开始陆陆续续多了些人。于潇潇伸着头小心翼翼四处张望，在某一瞬间又不知道看到了谁，噌一下躲到了温慕窈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继续盯着刚才的方向。
温慕窈无奈笑笑：“又看到帅哥了？”
“你说对了。”于潇潇目不转睛，倒也坦诚，“你看你两点钟方向。白色卫衣帽那个看到没？他叫颜征，是十四班班长，每次升旗仪式都站他们班第一个。”
“哦，”温慕窈懂了，难怪她今天这么猴急，原来是想站颜征旁边啊，“上次送你手链那个就他吧。”
于潇潇：“嘿嘿。”
温慕窈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颜征手里拿着书写板，站在入口处，面前围了一圈人，正和他交流着什么。几秒后，人群散开几分，最中间一道颀长惹眼的身影撞入温慕窈视线。
顾荆单手插裤兜，肩宽腿长，校裤短了一截，脚踝骨突出干净，风吹得他黑发微乱，光点随着他眯眼的动作，在他侧颜上跳跃。
耳边响起于潇潇解释的声音：“颜征是学生会的，应该在跟顾学长他们说篮球队的事情。”
“哦。”温慕窈淡淡移回视线。顿了半秒，又侧头补充了句，“我不关心。”
……
几分钟后，风雨操场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虽都不紧不慢但也基本排好了队，熙熙攘攘地聊着天。
温慕窈正和于潇潇说着话，旁边邻班的女生倏地瞳孔扩张了瞬，拍了拍同伴，眼神示意她往前看去，随即周围好几个人都往那边转。
温慕窈也顺着她们视线好奇地往那边瞥。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这边。他是高二一班的，按理来说是站温慕窈班级的左前方，但也不知为何绕到了这边入场。
朝同伴点了点头，同伴往高二队伍走去，而顾荆依然停在原地，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来高一队伍。
也就几秒的时间，顾荆眼睫微眯，视线停驻在高一十五班的方位。
然后下巴微微往里收了收，是一个叫人过去他那边的动作。
但高一这边空间紧，大家站得很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叫的是谁，于是也没人动。
温慕窈听到周围人开始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于潇潇也注意到了，附到温慕窈耳边八卦：“顾学长找谁啊？我们这边站的不是基本上都是女生吗……”
温慕窈缓慢敛起了秀眉。
应该……不是叫她吧？
“……”她轻咳了声，指背碰了碰鼻头，“不知道。”
顾荆耐心褪去了些，有些烦躁地嗤了声。
他把左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直接抬起到腰的位置，手背冲着站在十五班第一排的女生，四指并起，利落往里弯了弯。
一个更为明显的让人过去的动作。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抬高了些。
“……”
温慕窈抿了抿唇，好像……喊得还真是——
这个想法还没在脑子里完全成形，身后突然有人挤了上来。
刘归侧着身子擦过温慕窈肩膀，屁颠屁颠地小跑向顾荆。
温慕窈：“……”
温慕窈眼睫微不可查颤了颤，迅速挪开视线。
操。
她松了口气。
幸好没自作多情。
……
刘归笑嘻嘻地跑向顾荆：“咋啦荆哥，才一上午没见就想我啦？”
顾荆：“……”
顾荆：“谁他妈叫你了。”
刘归讪讪摸摸后脑勺：“啊？你不叫我你还能叫谁……”
顾荆偏过头，朝刘归身后看了眼，啧道：“算了。”
然后转头径直往自己班级队伍走去。
刘归又小跑着跟上：“荆哥，今儿升旗仪式我站回咱们班好了，开心不？”
“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杨飞正好听见了刘归这句话，幽幽叹气，“这几天咱俩少在荆哥面前晃悠他才会开心。”
“你就你，什么咱俩咱俩的。”刘归知道杨飞说的是WMY那事。
杨飞横他：“那不是你撺掇我去——”
“哦对了！说起这事儿，”刘归想起了什么，绕到顾荆面前，瞪大了眼睛，“荆哥，你知道我今天发现了啥吗？”
顾荆懒懒垂下眼皮乜他。
刘归：“温慕窈，就是那小学妹，她居然知道WMY！”
顾荆眉梢微挑，丝毫不惊讶的模样：“哦。”
“哦？就哦？”刘归说得激情澎湃，一副不把顾荆震惊到誓不罢休的程度，“而且！她还直接跟我表态说！她不是WMY！”
“……”
说起这事儿顾荆心里躁意就又涌了上来。
他舌尖抵了抵脸颊，杵着刘归额头把他推开。
刘归又兀自绕回来，语气很急：“所以你觉得她到底是不是WMY啊荆哥？”
顾荆缓慢转了转脖颈，眸色沉下去，薄唇拉直，没应声。
……
杨天林今儿被孙韬叫住问工作的事儿，来晚了一步。刚走到班级前面，就见斜前方高二队伍里，一个小辫子左摇右窜地蹦跶。
“……”杨天林冲站在第一排，离他最近的温慕窈扬了扬手，“去，把刘归给我叫回来。”
虽然有点不情愿去那边，但温慕窈还是听话，慢吞吞走了过去。
站在高二一班队伍后面的男生平均身高都比温慕窈高出一大截，此时好几个又都嬉戏打闹个不停，一直到温慕窈往里走了好几步，后排的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很有目的性的直接走向刘归，后者正手舞足蹈地站在顾荆前面说着什么。
走到顾荆身后，正准备开口打断，刘归痛心疾首语气说的话便清清楚楚传进了温慕窈耳朵里。
——“荆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一个女孩子不喜欢你还有千千万万个女孩子！”
——“你总能等到真正和你双向奔赴的那个的！”
哦豁。
温慕窈心说。
她是不是不小心听到了尊贵哥哥……什么秘密啊？
“……”
温慕窈轻声清了清嗓子，刘归视线瞄到她，瞬间噤声。
她偏过头，视线看向刘归：“杨老师让我来叫你回班。”
刘归倒吸一口冷气，哀嚎：“不说他今儿不来吗！”
顿了半秒，顾荆才侧头，眼皮半耷拉了下，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定格须臾，他淡淡转回头。
温慕窈眨了眨眼，转身和刘归一起回了班级队伍。
……
这次的升旗仪式校长没讲话，很快就结束解散了。好一些人欢呼了声，然后打闹着冲向食堂和小卖部。于潇潇去隔壁班找人，温慕窈慢悠悠先往外走着。
右边出口离食堂近，现在反而很多人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温慕窈寥寥看了眼，绕去了左边出口。
这边没什么人，刚转过墙角，余光里就扫到墙边一道高高瘦瘦的人影。
转头。
顾荆眼皮怠懒掀起看过来，然后抬起手，手心向上，四指并拢，散漫朝手心弯了弯。
温慕窈看着他没动。
顾荆轻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就是叫你。”
“……”
也没什么大事，顾荆就是来帮胡叔传话的。
下午下课是晚高峰，车开不进来，胡叔的车一般都只能停在十字路口，要让他们自个儿走出去。而温慕窈到学校就把手机关机了，胡叔联系不上她。
温慕窈没说话，头随意点了下便转身走，给人一种懒得和他搭话的感觉。
顾荆：“……”
“喂。”顾荆脱口而出。
顿了顿，他又改了口，“温慕窈。”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荆每次喊她名字时咬字都不甚清晰，三个字团在一起碾出薄唇，总会含糊几分。
温慕窈习惯性看了眼周围，附近没人，然后才侧身瞥他。
顾荆：“……”
眉间压上半分戾气，顾荆侧脸绷得紧了些。
须臾，他手搭上后脖颈，快速移开视线，咂嘴：“算了，没事。”
……
于潇潇追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顾荆说了最后两个字，然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她上前拉温慕窈：“怎么了？顾学长不会又找你说那情书的事吧？”
微愣了下，温慕窈从刚才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哦，不是。”
于潇潇：“不是？难道你俩还背着我有什么私交吗？”
温慕窈：“……”
温慕窈收回视线，转身向顾荆相反方向走，心不在焉地编了个借口：“他裤子拉链开了，我提醒他一下。”
于潇潇：“……”
她摸了摸校裤的松紧带，寻思这也没拉链啊。
于潇潇没纠结这种小问题，追上去跟温慕窈说昨天帖子里，顾荆朋友也回了帖那事。
-
最后一节课下课是中午十二点。
岭川七中虽说也有三个食堂，但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去校外的美食一条街解决午饭。毕竟食堂淡油淡盐的，哪比得上外面浓油赤酱来得美味。
于潇潇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一节英语课李晶教读英语单词时她嘴里念的都是白菜饺子锅包肉。下课铃一打，她便拉着温慕窈冲出教室。学校后街的那家东北菜火得不行，晚去一分钟，等位半小时。
转过楼梯口时，于潇潇正边跑边转头跟温慕窈卖着那家东北菜的安利，一不留神就跟人迎面撞上。
两人都往后踉跄了几步，对面那人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还被撞掉了。
温慕窈及时上前扶住于潇潇：“你没事——”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出口，就被对面猛得大吼打断：“你们没长眼睛啊？！”
于潇潇被吓了一跳，脾气也上来了：“我又不是故意——诶，吴梦艺？怎么是你？”
吴梦艺满脸心事的样子，连脖子都是红的。
她怔愣了下，忽的反应过来，眼神躲闪地咕哝了句：“对、对不起。”然后迅速矮身，一把抓起地上那抹粉红，飞奔下了楼梯。
于潇潇还一脸懵逼的样子，拍拍胸脯：“我靠，吓死老娘了。”
……
到东北菜馆的时候人还不多，于潇潇喜滋滋地拉着温慕窈坐到了最靠里的一桌，拿出菜单选菜点单。她对菜单熟悉，几下就点完了，温慕窈把手机开机，回复了几条胡叔信息。
正准备看菜单时，对面的于潇潇突然扯了下她衣袖，眼神示意她斜后方的位置：“那不是吴梦艺吗？她怎么跟梁娅那群人混在一起啊？”
这家东北菜馆很火，不久前把隔壁商铺也承包了下来，将两边商铺打通，中间只挂了一层稀疏的门帘。
温慕窈转头，往于潇潇示意的方向看。
她们坐在隔壁商铺的角落桌。吴梦艺穿着校服，戴着死板的黑框眼镜，神情局促不安地坐在立式空调下，以梁娅为首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群人坐在她外面，将她围成一圈。
这时，老板端着大盘子给她们上了好几道菜。
梁娅翘着二郎腿，抽出一双筷子，说了句什么，周围女生霎时大笑起来，吴梦艺颤抖着身体拨浪鼓似的摇头。
梁娅没理会，直接夹起一块很厚实的锅包肉，一筷子使劲塞进吴梦艺嘴里，接着根本没停歇，她又直接端起一碗炸酱面，站起身像倒垃圾一样往她嘴里赶面条。
一桌的女生笑得越来越猖狂。
直到吴梦艺捂着嘴，边干呕边撞过门帘，冲进卫生间。
洗手池离温慕窈坐的位置挺近，几分钟后，吴梦艺喘着粗气，踉跄出来。
走过温慕窈旁边时，她抽出一张纸，递给吴梦艺问：“需要告诉老师吗？”
吴梦艺脸色一变，连纸都没接，使劲摇了摇头便快速往回走。
温慕窈远远还能听见梁娅尖利的嗓音：“哟，这可不礼貌啊小眼镜儿，怎么能把学姐请你吃的东西给吐了呢……”
待吴梦艺走远，于潇潇才心有余悸地把温慕窈手给拉回来：“你疯啦？被梁娅那群人缠上，可比踩了屎还恶心好吗！”她同情地看了眼吴梦艺，“唉，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
也就十分钟的样子，店里人多了起来，梁娅就也没刚刚那么明目张胆了，只是状似很亲昵地搂着吴梦艺脖子，跟一群人嬉笑打闹着，时不时捏捏吴梦艺下巴，揉揉她脸什么的。
在对面的于潇潇叹了第五口气时，店里倏地响起一阵掌声，混杂着女生们的欢呼声。
店里嘈杂声瞬间减弱，众人朝声源投去视线。
梁娅一脚踩在板凳上，用一根筷子敲着另一根大声吆喝道：“哟呼！大家快来看呐！有人表白啦！还写了情书噢！”
温慕窈偏了偏头，顺着梁娅手指的方向看去。
吴梦艺站在大门边，头往胸口里埋着，肩膀止不住颤抖，战战兢兢地朝面前一个高瘦的男生递出一个粉红色信件。
于潇潇也转头看去，忽的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顾荆吗？！吴梦艺要给顾荆表白？！”
温慕窈也看见了。
顾荆站在一群男生的中间，身形气质都极为出众。
他校服外套敞开着，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一只长腿随意地踩在门槛上，闻声眉头微皱，漫不经心垂下眼皮，薄唇轻张，说了句什么。
吴梦艺点点头，然后一旁的小辫儿上前接过信封，接着吴梦艺绕开他们，低头跑了出去。
大家逐渐收回视线，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顾荆往店内走。
梁娅放下筷子，嬉皮笑脸地半身趴在桌上，在顾荆路过的时候仰着头冲他说了几句什么。
顾荆没过多停留，只偏了偏头，便继续往里走。
顾荆背对着这边，温慕窈不知道顾荆有没有跟梁娅说话，也看不到他神情。
她只能看到梁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脸色铁青地重新坐回板凳上，身边的女生一个二个都只敢小心翼翼交换着眼神，噤若寒蝉。
……
两人很快吃完，于潇潇去厕所，温慕窈去前台结账。
店里人多很挤，还有很多人坐在过道里等位。温慕窈结完账之后，必须得绕一大圈才能回刚才的位置等于潇潇。
快走到门帘位置时，觉察到视线，温慕窈慢悠悠地往立式空调旁的一桌瞥了瞥。
耳边突的响起梁娅矫揉造作的声音：“哟！都没认出来呢！这不是咱们新晋校花嘛！叫……”
旁边有人接话：“温慕窈。”
梁娅继续道：“哦对，温校花嘛。上次咱们在文具店旁不是见过吗？不打招呼是不是有点不尊重学姐啊温校花。”
温慕窈舔了舔唇，停住脚步。
转身时神情已变得无辜：“见过吗？”她杏眼疑惑地瞪圆了一瞬才道，“哦，好像还真是。”
温慕窈抱歉地耸耸肩，“不好意思啊，我呢记性不太好，学校里那只校宠小黑我也要看好几眼才能认出它。”
梁娅：“？”
一桌人面面相觑了几秒，旁边桌有个女生往这边探了探头，小声又迟疑地说：“学姐，她好像……骂你是狗。”
梁娅怒气噌得冒起来，一掌拍在桌上：“我他妈听不出来吗用你提醒？！”
女生慌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梁娅脸色沉了一瞬，忽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又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双手环胸，起身踱了几步，站到温慕窈面前：“对了，我记得……咱们温校花好像也刚表白被拒了是吧？还是给同一个人呢！”
梁娅往顾荆坐的方向扫了一眼，笑得很得意，“怎么样，要不要我像帮助你同班同学一样，也帮你搞个情书啊？”
温慕窈：“……”
“好啊。”温慕窈勾唇笑了笑，一口答应下来。
顿了下，她又偏头回忆了瞬，语气纠结又怜悯，“不过真的可以吗？以学姐您二十分的语文成绩？”
梁娅：“……”
梁娅彻底伪装不下去了，脸唰得黑下来，挥手就要给温慕窈一个巴掌。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温慕窈右腿往身边轻轻一撤，梁娅扑了个空，一时间重心不稳，手慌忙去抓温慕窈后方的门帘。
然而也是同一时间，温慕窈背在身后的手腕一转，将控制门帘的带子轻巧一拉，门帘哗地一分为二，中间霎时被空了出来。
抓了把空气，“砰——”，梁娅脸正面朝下地摔倒在地。
位置太挤，她摔下去的时候脚惯性往后踢，又撩到了旁边的塑料桌，桌上她们刚吃剩下的碗筷碟稀里哗啦一齐滚落下来，炸酱面酱料更是直接甩到了她头顶。
狼狈至极。
店里又瞬间安静了瞬，然后视线集中过来，更甚离得远的还站起身探过头来看热闹。
议论声、笑声、惊叹声，愈发肆无忌惮。
-
顾荆是听到梁娅“砰”的摔倒在地的声音时，才发现温慕窈也在店里的。
篮球队几个人中午一般都会约着一起吃饭，正为点中份锅包肉还是大份而吵吵个不停时，倏地齐齐被不远处吸引了注意力。
刘归他背对着那边坐，此刻更是恨不得把脖子直接转个一百八十度以让他看得更清楚：“我操，这不是那小学妹吗，怎么被梁娅那群人给盯上了。”
顾荆微微眯起眼，身子下意识坐直了些，往那边看去。
从顾荆坐的位置，他正好能看见温慕窈的侧面。
女生眸子清澈，下颌线俏丽，站在摔倒的梁娅旁边，神情无辜至极，甚至还有些局促。
对于漂亮妹妹，刘归正义使者心向来是熊熊燃烧：“怎么样荆哥，要帮一把不？”
只要顾荆一点头他就准备冲出去的，却未曾想对面忽的轻吐了两个字：“不用。”
杨飞也咗咗嘴说：“啧啧，梁娅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
彭皓也搭腔：“对啊，那疯婆子。”
顾荆清隽眉眼皱了皱，慢条斯理地抽出筷子，垂眸淡然吃起来：“你们不定比她强。”
其余人：“？”
顾荆咬碎嘴里的饭粒，又想起了他刚刚看到的那幕。
面目满是无辜无措的女生，背在身后的手心里，却拽着控制门帘的绳索。
接着，在所有人关注点都在地上的梁娅身上时，她又状似不经意间的，用左脚脚尖将挡在塑料桌前的塑料板凳往一侧踢开了些，使得桌上的酱料分毫不少地，全数落在梁娅的头上。
差点就忘了。
这可是一只有獠牙的小白兔。
老板娘从后厨冲出来，拿着抹布骂骂咧咧地赶过去收拾。
立式空调旁，一片混乱。
刘归他们几个还都顾不上吃，在语言实时转播着“战况”。
“梁娅好像站不起来了，不会把腿摔断了吧？”
“那不挺好？最好永远别再站起来了，一天天的在学校里惹事，烦都烦死了。”
“诶，那小学妹蹲在梁娅旁边干什么啊，笑起来也太人畜无害了吧！”
“她说了啥啊？好想知道！哦？她是不是还给梁娅递了张卡片啊？红色的，那是啥？”
“我操，也太损了吧哈哈哈哈！那张红色的卡片我也有！”
“啥啊，你他妈倒是说啊。”
杨飞从衣兜里摸出同款红色卡片，指着上面的字念出来：“美格发型设计，对面理发店的打折卡！”
“……她这是要请梁娅洗头啊？也太缺德了吧哈哈哈哈哈。”
……
-
一直到回了教室，于潇潇都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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